“有什么好讲的。”老头眼睛半闭,似要沉沉睡去。
江秋也不强求,径直上前,推门而进。
和自己住的房间一样大小的格局,只是布置却不一样了。
中间一张圆桌,圆桌上有一茶壶,三只杯子围着茶壶倒扣在那里,旁边放着一个折扇,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折扇甚至都腐朽褪色了。
墙上挂着三幅画保养的还不错,每幅画都有一个女子在舞剑,中间那张是独舞,另外两张都有一个正在弹琴的男人。
画画的人技艺高超,将女子持剑的潇洒与男子抚琴的风采都表现的淋漓尽致,却并没有用印或题字。
江秋目光在画上停留了很久,他猜测,这画上的抚琴男子多半就是离别公子了。
只是,画上男女的面目都刻着模糊了。
看两人的风姿,必是郎才女貌,一对神仙眷侣。
目光游移,靠窗的那面墙摆着一个梳妆桌,桌子旁边是一架琴,琴上放着一支箫,都是有些年头了。
床是一张大床,比自己睡的那个大两倍有余,房间有这样一张大床,顿时显得房间太小了。
小,却不拥挤,一切都井井有条。
这里一切都不曾改变,就像房间的主人只是出门一下,很快回来似的。
江秋幻想了一下那样的生活,很好。
无言地朝画上的男人拜了三拜。
若没有那功法,自己就算知道出口也无法潜那么深,只能困死,这是救命之恩。
……
老头听见屋内久久没有动静,好奇之下,微微撑起身子探头看去。
刚好瞧见江秋弯腰去拜。
微微愣神,又重新打量了江秋一下,却看到江秋腕上缠的丝线。
瞳孔一缩,心念电转间老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变幻间又躺了回去。
江秋拜完,环视屋内一圈,便转身出去,关好门。
“小友和离别公子什么关系?”
“慕名而来。”
“手上丝线能否解下来借我一观?”
江秋一愣,看向手腕。
那是在岛上陷阱拆下来的,被他缠在了腕上。
迟疑一下,江秋将丝线解下来递了过去。
老头看着手上的丝线,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唐门弟子?”
“唐门?”江秋一脸莫名,“什么唐门?”
老头又问道:“为何对那画像行礼?”
被他看到了?
江秋思绪急转,慢慢道:“其实……离别公子是我师门前辈。”
“纯阳?不对!这牵机线你如何解释?!”老头不耐烦起来,这小子没一句实话。
江秋被他说的一阵混乱,还没反应过来,牵机线是什么?自己和唐门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纯阳怎么回事?
老头见他说不出话,眯起了眼睛,“你说你是离别公子师门后辈,好,你如何证明?”
虽然对方是个半截老头,江秋却感觉被猛虎盯住一样,头皮一麻,巨大的危机感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老头只剩半截,竟还如此恐怖!
江秋感觉如果自己证明不出,今天恐怕出不了这个院子。
证明……证明……
心头一动,江秋道:“我有一剑法,不知前辈认不认识。”
硬着头皮拔出腰间长剑,离别剑法前三招对着空气脱手而出。
老头看到剑招,神色缓和下来。
江秋全身一松,踉跄两步,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是了,离别剑法……虽然你小子没个实话,但剑招作不了假。”
“那……晚辈就先告退了。”江秋只想离这老头远远的。
“你不是想打听离别公子的事吗?”老头说道,“不要怕,不管你小子从哪学的离别剑法,总归是他的传人。喏,牵机线还给你。”
江秋心下稍安,接过丝线问道:“不知前辈是……”
“就是个老头子,什么前辈不前辈的。”
……
老头忽然看向了离别居,仿佛在回忆一般,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又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哦?”
“你……从何处学的这剑法?”
“机缘巧合。”
“罢了,既然你得他传承,还愿意专门前来拜上一拜,也勉强算师徒了,有些事你还是得知道一下。”
“比如?”
“向易安……哦,就是离别公子,他死在唐门。”
“为何?”
“因为他夫人唐兮也死在唐门。”
“……”
“告诉你这个,也不是让你去找唐门麻烦,你也找不了,只是以后莫要与唐门的人做朋友。”
“这个简单。”
老头又沉默了。
“他们成婚就在离别居,这个小小的房间,君子堂门主与四位长老,为他们完婚。”看着离别居三个字,他又突然出声了。
“婚后他们自己挑水做饭洗衣,在后山开垦了一片土地,就像一对农家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人不羡慕。”
“后来呢?”
“后来唐兮怀孕了,你还有个师妹。”
“师妹……她在哪?”
“不知道。”
又是沉默。
“我助他强闯唐门,只抢回来了一个女婴,没把唐兮抢回来,后来女婴被他不知道送去哪里。”
“你们一起去的唐门?”
“他自己去了三次,我和他同去了一次。”
“结果呢?”
“他最后一次去的时候,生生把唐门从九大门派除名,只剩八大门派。”
“离别公子这么强?”
“那时唐门姥姥刚好死了,无顶尖高手震慑,他破了牵机阵后,引唐门昔日仇敌一起上门杀了个通透。”
“牵机阵?”
“唐门的护山大阵,你手里的牵机线就是从上面拆下来的。”
“很难破?”
“从未破过。”
“他破了这个阵。”
“所以他很强。”
“但他也死了,死在唐门。”
“那是因为唐兮也死在唐门。”
两人一问一答,虽然跳跃幅度过大,江秋却也听懂了个大概。
离别公子确实很强。
“那离别剑法,也是很厉害?”
“那剑法,凶残至极。”
“为何我用起来却处处透着仁义?”
“可能用的人不同吧,我只见他出手过一次,并不了解。”
江秋没再追问,视线落到了他的半截腿上。
察觉到江秋的视线,老头笑了一下,“这伤就是当初强闯唐门的时候被牵机线伤的。”
“请问您是他的?”
“我叫竹伯玉,和他是结拜兄弟。”
“原来是竹前辈。”
竹老头并未言语,又开始出神。
忽然有琴声传来,仔细听了听,是从离别居隔壁房间传来的。
老头恍若未觉。
江秋听那琴声低沉哀怨,如泣如诉,有一种莫名烦躁之感。
随着琴声慢慢高亢,内力被声音所引动,渐渐翻腾起来。
定了定神,江秋只感觉胸口发闷,内力开始乱窜,左突右撞。
一声闷哼,嘴角沁出一丝鲜血,老头才回过神来。
看到江秋的模样,老头懊恼之下急忙转头,对着琴声的方向那边就是一声怒喝:“方废物你给我停下!”
琴声戛然而止。
江秋脸色苍白,坐倒在地。
“怎么样?没事吧?”老头急切地问道。
“咳……咳!”江秋努力平复着暴动的内力,无力回话。
用琴声就可以让人在毫无所觉下受到重创,甚至杀人于无形。
这是何人?!
这就是八大门派的底蕴吗?
房门响起,老头看也没看那边,直接道:“滚。”
房门打开了一半,听到这声滚,又悄然关上。
良久,江秋才将翻腾的内力压制下去。
视线放到那扇房门,“那是何人?”
“一个伤了心的老废物而已。”老头摆摆手,“他不是有意的,你别介意,隔三岔五就来这么一曲,除了我,这片房都没人住,就是被他这破琴搞的。”
“君子堂真是卧虎藏龙。”
“嗤,都是内堂退下来到这养老的,你也别觉得处处都有这个废物一样的人,琴棋书画四居,每个地方也就一两个而已。”
江秋点头,故事该听的都听了,不想再在这留下去,这地方鬼知道还有什么潜藏的危机。
正要告辞,却见老头思索了一下说道:“你小子有点弱,我传你一门声波的功法吧,就当替那废物给的歉礼。”
江秋心头一喜,“那就谢过前辈了。”
心里却明白,歉礼只是找个由头,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这个离别公子徒弟的身份。
老头看着他棋居的黑白长衫问道:“你会哪种乐器?”
江秋摇摇头,然后看他微微皱眉,忙道:“我可以学。”
老头未言,暗暗思量。
片刻后,他眼睛一亮,“有了!”
“你既然不擅长乐器,那就用嗓子喊吧。”
“哦?什么功法?”江秋好奇道。
“狮子吼!”
狮子吼?狮吼功?
江秋脑袋里浮现的是包租婆吸气涨大的胸膛。
“气聚丹田,以内力贯于肺……”
教授了江秋狮子吼,老头精神也有些疲了,江秋趁机告辞。
“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晚辈江秋。”
“好名字。”
“您好好休息,小子先告辞了。”
回到棋居,碰到徐文靖,打了声招呼,江秋便直接回房了。
一开始被老头气机锁定,后来被琴音震伤,还学了一门功夫,脑袋里萦绕着自己师傅的事,江秋只感觉心神俱疲。
勉强将内力运行了几个周天,江秋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