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放假这天所有人都起床格外早，五点钟还不到楼道里就开始有了喧哗声。学生们归心似箭，像极了假释出狱的犯人，在出狱的前一天就在热烈的期盼着，仿佛起床越早，回家也就越早。也只有在这一天，学渣早起去教室的热情是和学霸不相上下的。

何小天昨晚几乎整夜没睡，一直在想董大本的事，也是五点半就和同他人起了床，简单收拾完要回家洗的衣物，直接去了超市。因为昨天下午没吃饱饭，肚子正饿的厉害。

刚下楼，就遇见了李起风。

“怎么样了？”何小天问。

李起风两手一摊：“没打通。”

二

朱德福发下去化学Ⅱ卷，安排道：

“我们很多科试卷都还没有讲评，都把时间定在了国庆节放假回来。你们把试卷上错的题再做一遍，看还能不能做对，算一下自己因为粗心失掉的分。

第二阶段是补弱。我发现从第一名到十几名都有弱科，没有一个同学是各科都能过线的。这一节半的时间，好好复习。以后每个大周放假前都会这样，这是年级统一规定的。”

封泽指着语文试卷上的一篇文章，对何小天说道：“你看这篇谭敦民的《慢生活流行》，看这句话‘前40年拼命挣钱，后40年花钱买命’，太精辟了。”

何小天道：“这些专家学者也就是仗着自己多活了两年就满嘴跑火车，其实就是不懂装懂。真要哪天没钱花了，他比谁都着急。知道商鞅变法吗？不是你不想慢，而是有人不想让你慢。”

封泽道：“你再看这篇宁白的《小镇心情》，人家这意境。”

何小天道：“最好少看这种描写国外的文章，不然你都不想在这里呆了。依我看，这类文章早晚会被禁掉。带有批判性质的文章也给禁掉，将来要向着朝鲜看齐。”

封泽道：“这个时代的文化鉴赏水平已经被一部分人限制住了，而能鉴赏这个时代的文化的人，大都被文*革给限制住了。等过个几十年，换一批新人，这个时代会变的。”

何小天道：“你看现在的体制，他们用这种近乎八股的方式来挑选继承他们衣钵的人。所以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狗只会选择让狗接班，不会选一只猫。所以这个世界需要有个人来引领他们。”

封泽道：“刘阳伟物理考了满分你知道吧？”

何小天道：“之前我听项宇说，他物理经常满分，理科都很好，就是英语不好。”

封泽道：“我感觉最累的就是这种人，够努力也够聪明，但是对语言类的不敏感实在是吃大亏了。”

何小天道：“我觉得可以像比赛那样去掉一个最低分就好了。”

封泽道：“你想多了，你以为什么是全面发展？”

何小天道：“我觉得这样挺公平的，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一科，就算没有，也有分最低的一科，不会有人科科满分的。”

封泽道：“幼稚，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公平，你的建议在他们眼里就像半夜的狗叫一样吵。”

三

朱德福道：“以后放假的这节大课间只给你们十分钟，大不了早放一会儿。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家长的一封信》，需要家长签字，但是主任要求一张也不能少，所以你们就不用带回去了，不然就弄丢了，一会我发下去你们自己填填就好了——再说你们父母也没有什么意见，有意见也没用，因为没人看，你们只要知道有这么件事就行了。面子工程，没什么用。

另外一个是申请贫困补助的，资助对象是无生活来源、单亲、有城市低保证、家庭经济困难、近两年有重大疾病的你们或者家长。

再一个是补考，你一定要写明哪几科不及格，当然你也可以自己报。我是支持自己报名的，因为高考和会考都是社会考试。交钱的时候别忘了每科多交一块，因为是网上交钱，要额外收费。还有那些已经退学了的你们也联系一下。

还有就是招飞，去年学校就有一个，高考要达到500分，考上以后待遇很高，比一本要好很多。

第三是春季高考，那些夏季高考无望的，建议你去，到时候有个本科比职业学院要好一百倍，进可攻退可守，进可考研，退可以找个好工作。本科就代表着你将来的身份和地位。

第三个，3号9:00之前到校，带着生活费，校长表态先来的先充卡。下次来了再回去就是一个月，所以要带上足够的衣服，棉被棉衣。到时候谁都不允许请假，请假我要限定，要按成绩排名来请。”

四

车窗外的街牌店面幻影一般向后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两边宽阔的好似无边的青云湖，湖边是大片正在建设中的高楼。地是一个月之前刚被批下来的，规划中这里会有很多很多的居民楼要建，很多很多，也许比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还要多。

客车稳稳地走过微微拱起的桥面，没有丝毫的起伏和抖动，两边虽然都有护栏，但也只能压低着速度。此刻它多希望自己其实是一辆越野车，一辆没有刹车片的越野车，奔腾在苍茫无垠的大草原上，身上不要承担这么多的人，只需要在它想要奔跑时，能够撞碎这臭水沟一样平淡的人生，能冲破所有的束缚一往无前。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它也不会刹车。

“李起风混的又不好，找不到人的。”李滨说。

何小天无奈道：“我们只是个传话的，主要还是看马振国。结果没联系上，我们又找了马智勇。”

李滨道：“马智勇混的还行。”

何小天道：“结果时间对不上号。这下就只能生死由命了。”

李滨道：“其实只要有钱就行，给那人腿上来一刀子，赔点钱，那人以后见了董大本绝对要叫哥。”

五

何小天到奶奶家时已经是，他的表姐和表妹也在那里。

奶奶很开心，把家里所有能吃的摆了满炕，笑道：“吼吼吼，等我以后死了你们三个可要使劲哭啊。”

表姐说：“嗯。但是你最好再多活个十年二十年的。”

何小天想起这些天的烦心事，以及以后的打算，久久说不出话。

独自来到院里，看着墙头没过傍晚的夕阳。

六

墙上野花飘零何处

荒芜了年华几度

夕阳下

你我秋风默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