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客房,发现牧昆鹏,叶沛,还有武邑都在床旁默默地守护着牧仲玉。
赵恪来到床前,望着紧皱双眉的牧仲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遭此变故,对翎儿的打击必是巨大的,朕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真心希望翎儿能够早日振作起来。”
“好了,你不要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也累了,赶紧去休息吧,我们会照看好翎儿的。”叶沛皱着眉头,对赵恪下了逐客令。
对于叶沛的出言不恭,赵恪早已习惯,他不但不生气,反倒缓声劝慰叶沛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们都要学会逆来顺受才行。还有那个季秋不是剖腹产子嘛,为何我没有见到那个孩子?”
“孩子被季夫人抱走了。”牧昆鹏在旁回答道。
“这样也好,毕竟这个孩子是提前出生,我们也不懂得该如何照顾。”
赵恪点了点头,他又问向叶沛,“关于如何发落季岩鹤的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叶沛回答道:“这件事还是等翎儿清醒之后再说吧。”
闻言,武阳急忙说道:“既然这样,那陛下就去休息吧,毕竟累了一晚上,万事等到天亮再处理。”
“也好,朕去休息片刻,如果翎儿醒了一定要告诉朕。”
现在季岩鹤没有心思照顾他们,所以武阳便陪着赵恪来到了去岁他曾经住过的房间,待到赵恪睡下之后,他又回到了牧仲玉所在的客房中。
他们四人守护至天亮,又从天亮守到天黑,牧仲玉一直都没有醒来,四人不免焦急起来。
牧昆鹏坐到床边,握起牧仲玉的手,像哄孩子似的唤道:“仲玉,醒一醒了,我们该回家了,再不醒来,兄长可要生气了。”
叶沛也站在床头轻轻摇着牧仲玉的肩头,慢声细语的呼唤道:“翎儿,牧大哥在叫你呢,你听到了没有?如果听到了就马上醒过来吧。”
他们二人呼唤良久,牧仲玉还是没有醒来。
武邑心烦意乱的在房间内转了几趟,然后大步来到床前,对叶沛说道:“叶翎这个臭脾气都是你和牧大哥惯的,我看他就是欠揍,只要狠狠的揍他一顿马上就醒了!”
“你还要打他!要不是你,翎儿会昏睡这么长时间嘛!”叶沛回头瞪向武邑,反唇相讥道。
闻言,武邑的脸上马上现出一个大大的冤字。
他反驳道:“这怎么能怪我呢,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总不能看着他犯倔吧,再说我只是轻轻的击了他后背一掌,谁知道他会一直昏睡不醒,看你这个架势,如果你的翎弟再不醒来,你就要生吞活剥了我吧?”
武邑话音刚落地,叶沛马上说道:“你算是说对了,如果翎儿再不醒来,我就和你拼命!”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武阳起身拉开了他们二人,然后又说道:“即使你们吵翻天,叶翎还不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理睬你们嘛,我想也许是他不愿醒来面对这个残忍的人生吧。”
闻言,武邑和叶沛两个人皆沉默了下来,牧昆鹏更是握紧了牧仲玉的手,他默默地祈求自己的兄弟能快些回到他的身边。
季秋的突然离去的确给了牧仲玉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不相信季秋已经离开了他,他陷入了疯狂的寻找中,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她。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季秋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呼唤他,于是他便循着那个声音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发现这里没有山川大地,也没有日月星辰,更没有花草树木,这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他被一团灰蒙蒙,阴惨惨的浓雾所笼罩,根本辨不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他只能喊道:“秋妹妹,我来了,你在哪里?”
他踏着脚下的浓雾走了一程又一程,他正然寻找呼喊之际,他恍惚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建筑,顿时他的脸上现出惊喜,他急忙奔到那座建筑跟前,抬头望去。
这座建筑似城非城,似殿非殿,铜墙铁壁,森严恐怖,建筑的上方出现了三个血红色的大字--鬼门关
两旁石柱上还各有一行字: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
“这里就是鬼门关,我怎么到了这个地方?难道我已经死了?”
就在牧仲玉暗暗吃惊之时,忽见从鬼门关中冲出十八名鬼王。
其中有一名赤发獠牙的鬼王用手一指牧仲玉,大声喝道:“这里乃是鬼域地府,你的阳寿还未尽,因何闯到这里来?”
牧仲玉急忙解释道:“我到此是为了寻找我的一位亲人,请问她是否在里面?”
“你所寻何人?快些报上名来!”
牧仲玉马上回答道:“她是中州萧山人氏,姓季名秋。”
“原来是季秋,她已经进入鬼门关,走上了黄泉路,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我与她幼时便定下了婚约,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迎娶她过门她便离我而去,我有一句心里话没有对她讲,她也一直在呼唤我,我求求你们网开一面让我见她一见。”
闻言,就见那名赤发的鬼王突然不耐烦的说道:“千万年来所有来到这里的阳世之人都是这套说辞,真是不胜其烦!并非我无情不让你们相见,而是相见了又能怎样,她又不能再和你重返阳间,这里是阴间鬼域,不是你这个阳世之人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我求求你们了,就让我见她一面吧。”
牧仲玉真诚的恳求着十八鬼王,可十八鬼王却是丝毫不讲情面,他们正要轰赶牧仲玉,恰在此时空中忽现一片金光,一名脚踏莲花,神态安详的佛现身在这片金光中。
佛停身在牧仲玉的身前,缓缓说道:“你终于来了,我已经在这里等候你许多岁月光阴了。”
牧仲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施礼蹙眉问道:“您是佛祖吗?为何我看您如此面熟?您刚才说已等待我许多年,此话又作何解?”
闻言,佛只是含笑说道:“缘起缘散,宿命轮回,你与她注定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你还要寻她吗?”
“为什么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牧仲玉马上吃惊的问道。
“此乃上天的决定,如果你想知道原因,那就随我到三生石吧。”
言罢,佛向十八鬼王一挥手,那十八鬼王马上便不见了,于是牧仲玉非常顺利的跟在佛的身后走过鬼门关。
他们向前走了一程,又有一座殿宇出现在牧仲玉的眼前,这是座无常殿,这里也如鬼门关那般阴森恐怖。
在殿宇左右两侧的石柱上,牧仲玉各发现了一行字,上面写的是:阳世三间为非作歹任凭你;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经过无常殿,佛引领着牧仲玉踏上了一条青石板路,这里便是黄泉路,在这里映入牧仲玉眼底的竟是一片火红,他看到大批大批妖艳的彼岸花怒放在黄泉路旁。
彼岸花,红似火,艳似血,它们铺满了整条黄泉路,它们散发出来的花香唤醒了牧仲玉丢失已久的记忆,他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他出生的那座宅院,而那一年,他还是一名五岁的孩童。
那是个炎炎夏日的午后,父亲命人将他唤到大厅内,在这里他见到了许多人。
这些人中有他的父母双亲,兄长,季叔和梅姨,还有躲在梅姨身后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的一名女童。
母亲抱过那名女童,又把他唤到身前,柔声细语的告诉他这就是与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季秋妹妹,以后在一起玩耍时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听到母亲如此说,于是便亲亲热热的向季秋唤了一声秋妹妹,而季秋也向他投来一个甜甜的笑脸,并且称呼他为翎哥哥。
从那天起,季秋就在这里长期居住下来,他们一起上书房读书写字,一起嬉笑玩耍,一起吟唱李太白的青梅歌谣。
有一天季秋突然想要一支青竹做成的短笛,于是他便跑到竹林挑选青竹,亲自削制,由于他年纪太小,一不小心刀子割到了手,看着他满手的鲜血,季秋心痛的大哭。
她一边看着自己的母亲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哭着说她再也不要什么短笛了,而他却笑着安慰她一点儿都不痛,并且还捡回了被她扔到门外的那截青竹。
最终他还是做成了这支做工粗糙的短笛,当他把这支短笛赠送给她时,她满心欢喜的将这支短笛紧紧地握在手中。
有一天傍晚他们跑到街上去买芙蓉糕,可是却遇到了暴风雨,眼见雨水就要打湿季秋单薄的衣衫,他马上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为她遮挡风雨,后来他又发现路旁有一个卖油纸伞的摊位,他马上飞奔过去,一把素色油纸伞马上撑起在季秋的头顶上,他们躲在低矮的屋檐下一直等到雨停才回家。
回到家后,他受到了父亲的责骂,父亲责怪他不应该带着季秋到处乱跑,父亲令他去祠堂罚跪,并且晚上还不许吃饭。
半夜时分,正当他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的时候,季秋偷偷的来到祠堂,并且还给他带来了芙蓉糕,他大口大口的吃着芙蓉糕,他觉得这天的芙蓉糕味道最好。
填饱了肚子,他们一起坐在窗檐下,他手指着璀璨星河中那两颗最耀眼的星星,绘声绘色的告诉她牛郎与织女的故事。
后来季秋要回家了,他哭红了双眸,恳求父亲让季秋留下来,但是最终季秋还是带着他赠送给她的短笛远去了。
再后来便发生了父亲被陷害的事情,他和兄长逃命至玉鼎峰上,他坠落悬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从那天起,他再也记不起季秋这个名字。
如今在这黄泉路上,彼岸花的花香又令他忆起了这些往事,他的双眸不禁又被泪水打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