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眼便听见,刘师傅浑厚的不耐烦地声音传来:“常离离,我要的茶呢?”
常离离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端茶,嘴里说道:“这就来了这就来了!”
平日里总是要忙于这些杂七杂八的事,要修补武器,只能等到晚上。
可到了晚上,常离离站在空旷了许多的军造处,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工具,两个打铁的台面都没有。
她在风中凌乱了。
几位老师傅已经离开了,其他人却还在忙碌着,常离离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丧气。
她看见还能和自己聊上几句的小六子,此刻正擦着汗,他手边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似乎是准备休息了。
他转而看见常离离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不禁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常离离指了指手上的长枪。
小六子笑着说道:“我看你还是放弃吧,赶明儿你把这东西交给我,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帮你。”
常离离突然一把抓住了小六子的胳膊,目露凶光,吓得小六子缩了缩。
“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你们都不相信我,”小六子忙说没有没有,他没想到常离离一个姑娘家力气倒不小,常离离继续逼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小六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你把你的工具和打铁台都借给我。”常离离迅速说道。
“啊?”小六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六子走后,常离离来到了他的打铁台旁,激情满满地动工。
“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自愿借给你的,我……我……”小六子走之前说道,脸有些发红。
常离离心领神会,连连答应,将他推着离开了。
站在打铁台前,摸着那些工具,常离离露出沉醉神色,感觉凉风习习,连日的疲惫都一消而散了。
她仔细看了看那长枪,开始寻找修补的材料。
军造处里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火把兀自燃烧着,月光与星光之下,常离离撸起了袖子,挥汗如雨。
第一天的晚上,她修补了长枪上的残缺。
这一忙起来,她就忘了时辰,此刻见军造处中已经没有旁人,心中大惊,怕婆婆担心,忙不迭地放好长枪,一路跑了回去。
待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将军府,果然看见婆婆站在门前,那模样,比望夫石还要虔诚上三分。
她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大好使,可远远看见那个身影,她便面露欣喜朝常离离走去:“离离,离离!”
常离离顾不上脚底的疼痛,跑得更快了如同孩子一般扑进婆婆的怀里。
“你可算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婆婆拍着常离离的背,呼出一口气说道。
常离离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撒娇似的道:“婆婆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才刚好。”
“我还是担心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到现在还不回家。”婆婆叹息似的说。
“怪我不好,让婆婆担心了,军造处太忙了,我想多帮帮忙,这一忙起来,我就忘了时辰了。”
她语气娇俏,表情也是古灵精贵,终于逗笑了婆婆。
屋子里,婆婆还热着饭菜,常离离闻着饭菜香,才感觉饥饿难耐,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儿,慢点儿。”婆婆露出无奈的笑容。
看着常离离如此辛苦,又如此卖力,她心中是担忧又心疼。
可是看着常离离如此疲惫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笑容,她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人总是这样,做自己喜欢的事,便是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的。
她还是希望常离离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活着。
之后的几日,常离离便都是如此,等到晚上旁人收工之时,她再用小六子的工具继续改造兵器。
将长枪两侧磨出凹槽,需要用到燕尾槽铣刀。
这军造处当真是旁铁匠铺不可比,就是小六子这么个小匠,都是配备齐全,常离离在一堆工具翻找了一会,才找到燕尾槽铣刀。
之后她便用铣刀开始在长枪的刀刃两侧,开始细细打磨,直到约定的五日之期到来,常离离才将长枪给改造好,刀刃两侧的凹槽可算是打磨得精细了。
那晚似乎是忙得最晚的时候,却也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翌日晌午,陆茗如约来取长枪。
“常小师傅!”见常离离正在忙碌着,陆茗大力挥着手叫她,常离离却没听见,“常师傅!常离离!”
又接连叫了几声,在给旁人端茶递水送毛巾的常离离,这才抬头看向她。
“陆茗,你等我一会!”说着常离离将茶递给了刘师傅。
陆茗看着这画面,着实觉得怪异,常离离此番举动,就如同一个伺候旁人的丫鬟。
常离离端完了茶水,才急匆匆地跑入兵器库里,将靠在一边的精致长枪,拿了递给陆茗。
可却来不及跟陆茗说上几句话,就匆匆赶回去,做杂活了。
陆茗欲言又止,看着常离离的背影,还是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长枪。
原先破损的地方,已经修补完好,看不出丝毫痕迹,而长枪的两侧,两个凹槽,如出一辙。
这简直就是超出了她的期待了,这凹槽打磨得相当精致,能造成的杀伤力自不必说。
这两个明明应该显得突兀的凹槽,却如同浑然天成,仿佛这精致的枪,从来便是如此。
她目光灼灼地朝常离离看去,却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直在一众铸造师中间徘徊,帮他们拿东西,做和铸造无关的琐事。
她还想好好谢谢常离离,此时心生疑惑,更是不愿离开。
等常离离终于得空休息,却一眼瞥见了陆茗正在叫自己,还不停找自己招手。
“你怎么又来了?改造得不满意?”常离离擦着额头的汗问道。
陆茗摇了摇头:“没有,我非常满意,真的太棒了,修补得也很好,我感觉我这长枪都如新生一般,我就是想好好谢谢你。”
“不用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军造处该做的。”常离离心里高兴坏了,能得到别人的肯定,不过她还是谦虚说道。
“不过……”陆茗犹豫片刻,在常离离疑惑的目光中,将她拉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