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女眼见着自己离了地面,心一子就提到嗓子眼上了。
她又惊又惶,张慌失措,脑子倏地就满了。
一面厢,她怕自己从空中摔下来,另一面,则是因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单单地索离了人寰,飞上云端,自己岂不成了奇异之人了吗?如此,人们定会将她当作异类,而对她进行指指戳戳的关注和喋喋不休的议论………
那可不一下子太出名了。
可她是个最不喜在人群中显露自己的人了,她怕出名。
还有一面,也是最为关键,最为惊心动魄的,是那卖药材的男子能在她面前突兀的消失,显然是个异人,天呢!他居然是个异人,而她时常地会对他有奇异的感觉,难不,是他在以奇异法术引诱她吗?
紧张中,有好些精怪迷惑人的故事,在她脑中浮现。
她好恐惧。
但若说是恐惧吧!却也不仅仅,因,她实在有些不愿意相信这男子是个异类。
她想到了“侥幸”。
她多么地希望这男子不会害她啊!
因,这男子长得多好啊!
因这男子看她时,是多么地君子!多么地深情啊!
他长得不象是恶人,她竟有些喜欢这男子。
在此瞬间,她想到了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呵!她羞了,
呵!此一时,为何时?怎想那个?
她嗔怪自己。
她立个将心思又放到了眼下的处境。
她仍是不安的,她有些象叶公,人们都知道叶公好龙,那龙找叶公来了,叶公却害怕了,她替叶公开解,说叶公是凡人嘛,而龙毕竟是非凡的,凡人是怕非凡的。
另,谁知道那男子让她如此喜欢,是不是他使的法术,那些精怪故事中的好多精怪都是先装扮成美丽、温柔、深情的样子,迷惑住人,然后,再去祸害人的。
其实,这么长时间了,她实打实地并没真正见过他几次,如此,也说明他并没有主动来骚扰迷惑她。
她只是在睡觉时,常常梦见他。
你说,自己睡觉梦见了他,怨得了他吗?且他在梦中亦君子得很。
在梦中,他还是那样,常用沉沉地眼光看她,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如一说不认识,他即有着难以言说的忧伤。
他为何忧伤呢?他是异人,想必他能耐定高强,他要是侵犯或伤害她,定是极轻而易举的事,但他怎没有呢?另,他怎不愤怒呢?难道,他和她果真存在着某种说不清的瓜葛,那瓜葛让他不好愤怒?
呵!他定和她存在着某种说不清的瓜葛,那是一定的。
不说他对她的探寻是那般执着。
关键是,作为一仅见过一两次的男子,她能常常梦见他,甚至,轻轻拂过来的一股风,她也能看成是他。
呵!这世上,有的是男子,她怎梦不见别的男子呢?为何唯对他有如此的感觉。
如此,他不该是与她莫不相干的人。
这时候,她听到身边有一低沉而温和的声音道:“莫怕!”
接着,那个人显身了。
哈!这就对了!他当该出现了,她想,她这一会儿只所以站在高空处,定是他作的法,没有他,她怎会如此?
他还是这样,赤红脸、丹凤眼,眉似卧蚕,微有青须,他迎风飞舞的长发,宛如马奔跑时,扬起的鬃,他温文脉脉、深情款款。
他穿着的,正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长袍,是黑色的,是她模仿着他留在他家中的那个做的,却没他留下的那件好。
呃!那长袍,此时,应该是在家里放着的啊?
怎……?
呃!对了,他是异人,有奇异的能耐吗,他作法了。
天,他是异人!他意欲何为?
他赶快将他的目的说出来吧!他不管想对她做什么?不管对她是好是坏,赶快做出来吧?
她象等待一个叫人恍惚地未知,她忐忑、焦急,她也惴惴的、战战兢兢的。
他仍沉沉地看着她。
突然,他轻轻拍了她的肩膀,跟着,便紧紧地搂住了她。
她大吃一惊,却不敢反抗。
她象个温驯的羔羊,乖乖地靠在了他的怀中。
她贴着他的胸怀,立个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呃!那股气息,正寻常日子里,当那股如火如水如马如男子的风向她拂来时,才有的气息。
她不由一个颤栗,激动地问:“你是?你是?……”
他不语,仍沉沉地看她。
她抬头,讪道:“我怎觉得你认识我呢?可我,……”
他凄然一笑,手指向脚下,脚下即刻出现一条宽大的巨毯。
他说:“你还应该认识这条毯子呢!”
原来,他们站在一飘浮的巨毯上,原先这巨毯看不到,现在也显现了,而那巨毯正是他留在她家里的那个,此时也应该放在家里啊?
呃……!
怎……?
她又一次目瞪口呆。
一连串地惊奇中,他又说:“你还该认识这个呢。”说着,即他从身上摸出一精致的锦缎的手绢,正她看见过的那个,上面绣着红红绿绿的鸳鸯戏水,水草在锦缎上飘摇,上面还有一行字,“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他们站在飘浮于空中的巨毯上,周围是明媚的阳光,是疾驰的流云,是猛烈的风……
她呆了,若有所思。
这些东西,这毯子、这手绢,以及坐在毯子上飞、绣手绢,她的确好象经历过,不知是在梦里、亦或不是在梦里。
他对她温和地笑了。
她还在想。
他轻轻地摁着她,示意她坐下。
然后,两人便坐下了,他用腿脚围拢住她,用胳膊圈住她的上身,她稍一抬头,便抵到了他的嘴,他吻她。
他让她往下看,她一看,看见了莒州府就在他们的脚下,啊!他们高高在上,周围是飞速流转的风云,这时,她才听到,风呼呼地响,云象流水一样。
天呢!怎这么高,她象少女一样地兴奋尖叫。
她大笑着,向下面扫了一眼,她看到莒州府象一棋盘,房屋、街道罗列其中,东大街上人头攒动,莲花池里碧波荡漾……。
她象所有的世人一样,从没以这样的角度看过世界,这猛一看,又新鲜、又叫人惶恐,极不适应,宛如被晃花了眼睛,她仓促一瞥,便不敢往下看了,忙着往他的怀里钻,又忙着搂紧他。
他亦开心地哈哈大笑。
他说:“没的害怕,往后,当带你多看看,你便不会这么害怕了,哦!对了,你以前也坐过这毯子,不过那时是在黑夜里,你看不到,你又在护我,没心思看,也就没有害怕了。”
她立个想起以前坐在这毯子上,抱着他个大黑狐的事了,呵!他是一威武的狐。
她不由有了羞涩。
他好喜悦,又搂了她,又亲她。
一场热吻,两人如云里雾里。
他们本就是在云雾里。
末了,他又拉了她,鼓励她向下看,她看到刚和她说过话小姑正在院子里看她门前的石榴花呢。
她一阵惊喜,又一阵惊慌,哦!表妹会不会看见她在天上飞呢。
他莞尔道:“不会,你我是隐身的,你能看见她,她却看不见你。”
她兴奋问“真得吗?”
他说:“真的!”说着即搂她入怀。
哦!他穿了件宽大的、绛紫的、丝绸的衣裳,他有着仙风道骨一样的神韵,他衣带飘飘、风姿绰约,哦!他是仙吗。
两人自是一番温柔地亲昵。
一晌了,他说:“你真得,想回到你原来的房子吗?”
她黯然了。
她说:“你已看到了,我在这里,已和他如水火不融,他有了二房、三房,我们两个要莫是不说话,要说话了也是吵,这些,我也不在乎,关键是他忘了他现有的都是从我爹那儿继承过来的,他好没良心。”
她好困顿,好无助。
他爱怜地拉着她的手。
他突然用手指着下面,说 “你看!”
啊,下面已到了齐州,下面正是父母当年为他留下的小院,那小院坐北朝南,门口是一条大路,院里有座红砖绿瓦的小楼,小楼虽小,却精致玲珑,有高挺的飞檐,也有华美的玉廊,院子里除布置假山花草外,还有几株高挺的梧桐树。
一时间,她欣喜若狂,她知道,这小院不久即可又到他手中。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那男子即可满足她什么。
她百感交集,忘情地呼喊道:“官人。”
他张开双臂,也兴奋地搂住了她。
男子沉沉地说:“娘子,你可想起来了吗?”
她一怔,想起了什么?
她望着眼前深情而焦酌的男子……
男子似换了一个人,男子本一身绛紫的衣裳,此一时却换成了黑色的了,正她前一时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黑色的长袍。
刹那间,她如醍醐灌顶。
原来,刚才的一 刹那,时光如倒流,往事如汪洋,她掉进了往事的汪洋之中了。
啊!
最亲亲的人啊。
一切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个男子,她认识,是她最亲密的相好,他是狐仙,她却不管不顾地和他热恋。他深情、温和、样样都美好,他能满足她的一切需要,她想回到齐州老家,他帮她办到了,他们正美好地不知所已,她却突然地对他没有了一点儿印象,她忘记了他,她失忆了。
此一时,这男子和她坐在她们以前坐过的飞毯上……
他们又回到了从前,
往事如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往事全部是亲密、柔美、旖旎,他是神仙,她是神仙的伴侣……。
一刹的激动,她的泪夺眶而出。
她又一次激动地喊道:“官人。”
他亦有泪流出。
但他笑了。
天空中又飘下一片红云,正好将他和她笼罩住。
她熟悉这片红云,每当他和她做出最温柔的亲昵时,他便会让一片红云弥漫在他们的周围,好个旖旎和浪漫。
之后, 她嗔怪道:“官人,你个有能耐的,怎此时才让我想起你,假如,我一辈子都没将你想起,你我岂不该要抱恨终身了吗?”
他莞尔道:“不会,我相信,你总会想起我的,否则,你我便不是倾心相爱的爱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