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说的是莒州府。
这天,秦普、陈十山、项二、钱秀才在项二家的茶馆里吃茶,说好,崔文书也来的,可都过了快一时辰了,崔文书也没现身,这项二便道:“個计来不了。”众人不解,询问项二,项二说:“那向来爱做和事佬的,给人评理去了。”
原来,崔文书兄弟与弟媳两人又制气,他兄弟打了他弟媳,这做大伯哥的,便坐不住了。
众人不觉齐叹,嗨哟!什么个事?谁人不知“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他个也太好事了,要么怎说他个和事佬呢!看来一点儿也不枉喊他“老好!”
“老好!”是众伙计私下里,送给崔文书的绰号。
众人问,又是那懒婆娘的事?
谁知呢?反正,他那弟媳的懒是出名的。
嗨!要说,他那弟媳,年级轻轻小妇人,长得也不丑气,也没的跑得不着家说闲话,也没的好吃嘴馋,也没的张致浮浪的不安生,却喜大白天一个人在家睡大觉,他兄弟与人做经济,每回到家,饭还未做好,一问,补觉呢,这如何不急,不打她打哪个。
钱秀才说:“大白天补觉,怨夜里没个安生,年轻人吗?有那一好!”说着涎涎看向众人,众人立个知意,不由哄堂大笑。
去你个老不正经的钱秀才,没的,你年轻时就那样!怪不你现在还未老,便恁个病怏怏的,年轻时掏空了,掏死你。
秦普散了,回到家中,先去了母亲处,秦老太说吴家的来了,说要他晚上上吴家去,说什么他们吴家要上大名府,干大事,临别请亲戚们聚聚。这秦普听了,不由好个惊奇,这好端端的,上那大名府做什么?做什么大事?还举家都去?
但,人家有人家的安排,这没了婉娘了,自个更象个外人了,不过,临别了,还告知咱一声,也算好的, 没的没个不去。
这秦普,回得自己屋里,便开始准备晚上去吴家聚会的事,不免向女郎要衣服、要鞋,要帽子等行头,女郎给他拿了件宝蓝的杭绸轻袍, 他却要那件才做的淡青带襟袖滚金边的,以配他的同色油靴穿,女郎不由“唷”了一声,接着又道:“还有几个绊扣没上好呢?”这秦普便涎涎地瞅着女郎说:“懒婆娘!”女郎嘻嘻一笑,朗声道:“放心吧!我的爷,你不晚上穿吗?误不你的大事!”
秦普故意装耿耿于怀,假嗔道:“懒婆娘!”接着,又道:“懒婆娘,将我的油靴拿来。”那女郎白了他一眼,也立个去拿他的油靴了。拿来后,他换上,又道:“懒婆娘, 你将我的袜子弄好了没有?”
女郎见他一句一个“懒婆娘”,不由恼怒,嗔道:“你个张致的,今天不象你了,一句一个‘懒婆娘’,谁个懒婆娘,不管你了,你自己去。”说着便拾起他要的淡青带襟袖滚边的新衣拾掇去了,这秦普便涎涎地哈哈大笑起来,末了便向女郎讲起崔文书的事了。
那女郎听了,并不觉可笑,道:“那又怎的,你男子一夜里没个消停,害得女子一夜里也不得安生,补个觉又怎的?做饭晚了,你晚吃些便罢了,搁得住打架吗?还不为了个嘴,离嘴就那么近?吃货!”说着,嗔嗔地瞪了他一眼。
噫?她竟这个说。
秦普第一次听她如此说,觉她好不胡搅蛮缠,便道:“好个小油嘴,单管强词夺理,胡说八道,看我不“说着即扑向妇人,要挠妇人。
妇人立个躲藏着笑说:“好了,好了,算我胡说的,她该打,今晚上,咱们都是老老实实睡觉,看谁先不安生。”
秦普放下女郎,涎说:“我就不安生,怎的。”
女郎嘻笑道:“行,兴你不安生,你是爷,一切都是按你的。”
秦普涎说:“这还差不多。”
女郎:“我给你讲个懒婆娘的故事,这里面还有一个懒汉子呢,两口子一个比一个懒,不过现在不给你说, 等等你晚上回来时再讲。”说着向秦普扮了个鬼脸。
秦普拉她,她跑泥鳅般地跑了。
且说吴家二老爷在大明府是做通判的,不觉已有三四十年,膝下有一子一女,其子吴秀在府衙内做官差,娶的是大明府毛县令的长女,其女倩娘已出嫁,婆家为东城做提刑的周家。
这里,单表吴秀,那吴秀在府衙内做官差也有十来年了,却渐对官场的应付与周旋,生了厌烦,遂辞了官,在家就着自家临街的房子做起了酒店的营生。
话说那大明府处于冀、鲁、豫三省交接之地,在北方也是个繁华的富庶之地了,有施耐庵者说他“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是一点也不为过的,每日里三省人流,在这里会集,来往熙攘、川流不息,之中有达官贵人、商贾名流,也有骚人墨客、舞姬伶人,他们在这里做买卖、求学、观光、考证、娱乐、消遣等等,他们要吃、要穿、要住、要行,也要作致、要畅兴。
吴秀做得酒店,原只为辞官后的消遣,哪知一旦介入,才知并不轻松,原来 ,他那临街的房子正处于最繁华的银市街上,分上下两层,上面做客房,下面供应饭食,供楼上住客,也供寻常食客。
吴秀岳家是豫州人,家里有一豫州厨师,做得一手豫菜,特别是惯会做一种叫烩面的面食,而做那烩面,是需步骤的,下面就表一表,这面的做法。
先以新鲜羊肉羊骨沌汤,辅以各种作料,用大锅在火上熬煮,熬煮到一定程度,捞出羊肉羊骨,留下清汤作煮面的汤水。
其次,那面煮之前却是用一定比例的盐水来和的,和时需一遍一遍的揉,然后把面醒上一段时间再揉,之后揉了再醒,醒了再揉,反反复复,图的是那面煮熟后的筋道,最后把面揪成一两重的小块,用擀杖擀成一柞长的面饼,再在饼上抹油放在托盘中。
如此 ,算是准备好了清汤与面饼,即可随时下面了。
下面时,取小锅,取原煮好的清汤,放在火上烧清汤至沸开,然后下面,取原做好的面饼,两手扯着面饼两端,向两端拽拉,边拽拉边上下抖动,那面饼即变成带子一般的面条,可宽可窄、可厚可薄,宽时可至寸,窄时亦有指宽,厚时和煎饼差不多,薄时则如寻常擀面,可随着厨师的任意拉拽而变长、变窄、变薄,熟练的厨师自会依客人喜好,随意将面拉成客人需要的样子。
下了面,同时也可随面再下些清蒸、金针、鹌蛋、海带、粉丝、豆腐皮等少许东西,与那面一块煮,待煮熟,然后盛碗。
盛碗前,先在碗中放入已切好的熟羊肉片、芫荽、香油,然后将那小锅里的煮得滚滚烫烫的一股恼儿倒入碗中,浇在熟羊肉和芫荽上,香油的油花则漂在了碗面上。
如此有汤、有面、有肉、有菜,有各种辅料,白白翠翠,色香味俱全,一碗烩面即做成了,吃时可就醋、就辣椒、就生蒜、糖蒜,腌韭花等等,别提多个美味。
吴秀自在岳家吃了那烩面,很是认好,念念不忘,不由就思起自家的店,想如此好吃,自己都喜欢,何不推向吃客,说不得会爱欢迎,不如试它一下看看,于是就向岳家要了那厨师过去,在自家店里做。
未料,吴秀的酒楼,仅因了烩面,一下子响誉全城、一时间好不生意火爆,吃客们,蜂涌而至,将个楼下围得水泄不通,排队等吃,吃了不走,住到楼上,再吃。如此,吴秀不到一年即挣了个盆满钵盈。
俗话说 “谁与钱有仇”,那吴秀尝到了挣钱的甜头,不免将临街的房子拆除了又扩大,以至将整个院子都盖满了,不得又在别处另买了宅院。生意自是扩大了,遂也急需人手,思来想去,唯觉故乡莒州的弟兄们最为可靠,一封书信,即将莒州的弟兄们招了过来,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原来,那吴二老爷离开莒州时,已成家,并生子吴秀,去大明府公干初始,只因仓促和没有着落,并未带得吴秀一块走,只好将那吴秀留在家乡莒州府,由那三老爷照应着,和三老爷家的吴大、吴二一块长大,之后,三老爷家陆续又有了婉娘、吴三、瑞娘、吴四等一应兄弟姊妹。那吴三老爷自是极宽厚仁爱的,见吴秀父母均不在身边,对他关爱更是特殊一些。
家里有了一大群孩子,那吴三老爷就请了教书先生在家教这一帮孩子们读书,吴秀也和众兄弟姊妹处得亲密无间,如此,吴秀长至十五六岁才回到大明府父母那儿去,与三叔一家分别时也好不的不舍。
不想吴秀到达大明府后,却是因了从小没在这里生活过,与爹娘分离时间也较长,竞与这里的一切生疏隔核,通融不到里面去,即使亲生父母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与胞妹更是水火不容,不由烦闷急躁,几欲哭闹想再回莒州,少不的吴三老爷多次调停、周旋、安抚,才渐安生,但那吴秀却自是只认得老家的三叔和三叔家的兄弟姊妹才亲近,没的,一有事,即想起他们。
这边厢,莒州府的众弟兄,听说吴秀在大名府需要帮忙,在那纸信里也没得太清,以为又出什么生疏隔核之事,遂浩浩荡荡地来大名府,不想却是让来做店的,那吴秀自是亲热的不得了,向着众人连说这经营的好处,又连着向兄弟们畅述酒楼以后的发展,央弟兄们好呆留下,与他一块打理。
众人见他肯切,也怜他孤单,不觉心动,也就暂的留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