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行坐在牛车上,这一晚,他们经过了一座沙城,黄沙漫天,所有人的平民居住在黄土堆下的泥土建筑里,透气都很困难,一旦发生点什么,这些建筑很容易崩塌,人必然会被埋在下方,生死难测。
青牛一路向东,沙城没有歇脚的地方,连客店和用餐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块地方居住着这么多人,为什么都住在黄沙下,甚至连个客店都没有?”夜天行很奇怪,人族的文明不至于落后于此吧。
“这里是沙平坝,属于列国交界,没有任何人管辖的荒芜之地,这里曾经驻守着一支军队,在那时这里还很繁华,只不过在数十年前这里被他国的兵马攻陷,这里的人民也成了他国的俘虏,年轻的都被抓去当了奴隶,只剩下些老的和小的,连生存都解决不了,又如何去考虑这些?”
听状,夜天行心中微微动容,这样的地方,他从未见过。
“战争的结果,受苦的永远是大多数人,如果这个世间没有争端,没有战争该有多好。”老者抬头望向天空,脸上的温暖笑意渐渐散去,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出现了一丝混沌。
这话,发自他的内心。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不公,更会有争端,有争端就会有战争,星河之大总有一处燃烧着战火烽烟,宇宙洪荒之光,总会出现心存恶念之辈!”
“贪婪、占有欲、欲望,这些无一不潜藏在人的内心,滋生着邪念,有的人能够将这股邪念控制住,而有的人却无法将这股些年控制住,所以,这世间便有了好人和坏人!”
“好与坏,善与恶,不过在一念之间。”夜天行有感而发,由心而发,这一番话,说得旁侧的老者微微发愣,吃惊不小。
良久,他笑了笑,道,“少侠年龄看起来不大,但对是与非的分辨却比太多人都看得透彻。”
夜天行莞尔,“我辈修道者,自弱而强,见惯了也经历惯了,这些不过是经验之谈,没什么大不了。”
“那您,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善或者恶?”老者好奇地问了一嘴。
夜天行抬首望着星空,若有所思,“我,不想成为善良的人,也不想成为数万万生灵口诛笔伐的恶人,只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强大的人?”
“恩,强大的,”他微微点头,“人一旦变得强大,就不会再有人给你标注善与恶,当你足够强大,你所行之事想它是善它便是善,想它是恶,它便是恶。”
“还有这种理论?”老者略显错愕,“那你为什么想要变强?”
夜天行犹豫了一瞬,给出了答案:“我想变强,不是因为想变强,而是因为我不得不变强,当你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你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去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东西!”
“而我,只想守护我想守护的人,在我身后为他们撑起一片净土,无论天地何变,无论山川易主,我的身后都能成为他们坚实的避风港,”
“我在、皆安。”话到最后,夜天行的声音便低了下去,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这个半截已经入土的老家伙说这么多,只不过,这些都是他肺腑之言,也是他一生所追求的东西。
不想为恶,
只想守护他所想守护的一切。
老者笑了,心花怒放般笑了,“少侠很奇特,我所认识的年轻人里,个个踌躇满志,野心勃勃!而你的话,不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所说,倒像是我们这类快要入土的老东西在暮年黄昏时的把酒言谈。”
“是么?难怪,我和你这老东西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只可惜没有酒,不然我一定和你喝两盅。”二人相视一笑,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于黄昏的星空下畅谈。
牛车缓缓行进,漫无目的也无所作为,夜天行闭目,不断地想要以神识勾动轮回海中的元力去冲
击这六道光束,奈何这六道光束的封禁能力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数日来也不过撼动了一丝,想要将这六道光束完全解除,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
“该死!”
夜天行心中暗骂一声,从入定中醒来,旁侧的老者闭着眼似在浅水,他没有去打扰他,枕躺在牛车上仰望星空。
星空的彼岸不知在哪,天河星域又会在哪。
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开始想念亲人与故友,在那星空的彼岸,是否也曾安好。
模糊的记忆中,父母的面庞依稀还有轮廓,翻腾在识海,慢慢于星河浮现,他的眼里星光,便只剩下一家人欢笑时的模样了。
“师傅,师伯……”
“你们,还好么。”他细语低喃,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待他如至亲的师傅以及师伯们,
紫竹林间抚琴的青衣女子,
一身晶莹白裙寒气笼罩的强大女人,冰姬姬兰,以及,翰林轩的弟子们。
“等我,等我找到秀,结束天路,便回去找你们。”
念着念着,一丝倦意悄然间席卷心头,雾霭朦胧的夜色里,生了一缕寒凉,露水流淌的林间,一阵马蹄惊乱了平缓行进的青牛,
杂乱马蹄声声,顿而阵阵喊杀声将夜天行与老者从浅睡中惊醒。
“怎么回事?!”夜天行掠下马车,掠上一根大树树梢,远远地望向山野之下,浓烟与火焰滚滚而起,残破的城池被数以万计的铁骑攻陷,
喊杀声冲天,平民的惨叫与哀嚎充斥城间。
“战争!”
“城池之间的战争!”老者站在牛车上,眺望着远方的战火。
“欲望和掠夺,永远存在,”夜天行漠然凝视着战火纷飞的城池,今夜之后,这片城池将完全被鲜血染红,他想起了那日翰林轩被包夹的局面,多少翰林天府的修者在那日饮血而亡!
拳头,不由攥紧,这仇怨在这一刻被激起,他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焰。
牛车上,老者察觉到了夜天行的一丝变化,瞥了他一眼,白眉微微皱了皱。
“还想去白云城游历一番,没想到却遇到了这种事,唉,苦难开始咯。”老者摇头叹息,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地图,翻看了一眼,又笑叹着将地图收入了怀中。
“什么苦难?”夜天行回到牛车上。
“凡人的苦难,战争所殃及的凡人。”老者幽幽道,扬鞭驱使青牛转向绕行。
他们在山野间行进,居高临下能清楚地望见白云城中的火海,烧杀一片,喊杀与惨叫声此起彼伏,雄伟的城楼在元力的轰击下坍塌,
“嗷呜呜~!”
幽狼的狂啸在城中回荡,
孩童的啼哭声在火海中不绝于耳。
夜天行闭上了眼,不想再去看这残忍的画面。
“咚,咚!”
“咚,咚,咚……!”
纷乱的奔踏声越来越近,
“啊~”来自女人的惊乱慌搓叫声在夜天行耳边响起。
山路上,一匹赤炎马背脊上驼着一名头戴玉冠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模样的儿童,赤炎马后跟着一批烂盔烂甲的狼狈士兵,约莫二十余人,个个身上皆是带伤,骤然,身后一群狼骑黑甲兵手持利刃追杀而至,裹着利刃与锋芒的刀锋冲入了狼狈士兵中,
刀锋掠过,便掀起猩红涟漪,鲜血将这染了霜露的草木染红。
“啊~!”
“誓死保护公主和皇子!”
众士兵中,一名男子骤然调头,胳膊断去一只,白骨森森清晰可见,他右手握着一把无刃之戟,一股强大的杀气自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誓死追随将军!”
众士兵转首,面露决然与坚毅,
狼骑冲杀进来,黑色的幽狼足有两丈高,无
一不处于王级之境,狼入人群,利爪自士兵身上挥过,本就残破的甲胄便如萝卜白菜般被其利爪切碎,血色涟漪奔涌而出,士兵那张坚毅与决然的面庞也就就此定格,轰然倒在血泊之中。
“将军。”
赤炎马上,孩童哭不能已,女子绝望的脸上,惊容未散,眼泪已然干涸,“将军,活着来见!”
女子策马扬鞭,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毅然决然驱马远行。
“一个都别放过,追!”狼骑上,盔甲将士发出命令,身后数十狼骑军吆喝着追杀而来。
牛车上,老者面色如常,青牛停在原地,在狼吼声中并未慌乱。
这一幕,夜天行并未注意到,他目视着那群残忍的狼骑兵,正在对一群残兵败将斩尽杀绝!
赤炎马朝着牛车的方向疾驰而来,马背上,女子冷面含霜,那双眼眸深邃里带着仇恨与愤怒,眼角干涸的泪渍花了精致容妆,玉冠在疾驰中不再端庄,即将落地。
“嗖!”
四只狼骑兵手握金刀眨眼追至,高高举起的金刀蕴含着凛冽的锋芒,朝着赤炎马上的女子挥砍而来。
“咔擦。”夜天行皱眉,拳头一紧,面无表情。
旁侧,老头望着夜天行,心如止水:换做是你,又会怎么做?他心中自语。
冥冥虚空中,一道白衣倩影隐匿其中,此情此景,她的拳头也不由地紧了又紧,四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仿若还在眼前,
骑赤炎马的是她,马上的儿童是她的亲弟弟,她是白云城的公主,他是白云城的皇子!
当年,白云城是九州的安居之地,却因为她身份的暴露而遭到数城联军的围剿,战争持续三日,白云城被攻破,数十万城民惨遭屠戮!
只因为她是荒体,
一个荒体的出现,必将打破这片天地的规则,所以她必须得死,战争一旦发起,整个白云城便成了被殃及之地。
就在白云城外,数十铁骑护送她们姐弟离开,在同样的地方,骑青牛的老道救下了她们姐弟,
场景重现。
“你,又会怎么做?”水月瑶很好奇,吞噬之体的他,是否会救下当时的那对姐弟?
嗡!
凛冽的锋芒,眨眼即至,瞬息,姐弟俩将亡于刀下,而此刻的夜天行却静坐在牛车上,并无动作。
“果然,邪体,和我们不是同路人。”
金刀狠狠落下,狼骑兵狰狞嗜血的面容掀起了狂笑之色,只是,那金刀清晰地落在了女子的背伤,可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却并未发生。
“噗!”
牛车上,夜天行突然大口喘吸一声,脸色瞬间涨红,虚汗渗了出来,嘴口被荒体血液染红。
与此同时,“咔擦!”清脆的碎裂声在女子的身后响起,那把寒光凛冽的金刀竟是在那名狼骑兵的惊骇中断裂开来。
“该死的封印!”夜天行暗骂一声,他试着冲破封印,没想到还是遭到了反噬,催动了一丝的元力,就让他重伤喋血,这封印太可怕!
他终究是出了手,虚空深处,女子的美目微微变了颜色,青牛上,老者故作惊慌,心头对于夜天行的作为略感满意。
“老头,镇定点。”夜天行从牛车上站起身来,
狼骑兵速度极快,将赤炎马生生阻拦了下来。
“谁!”被震断金刀的男子大喝了一声,他手中的金刀乃是上品宝器,却突然间被震断,让他很是受惊。
“荒山野岭,哪来的人?”一名狼骑兵发现了牛车,以及牛车上的老道和夜天行,“一并杀了,提白云城公主人头回去复命!”
狼骑将领杀光所有人残兵,冲包围的狼骑兵发令,一时间,两名狼骑兵有朝赤焰马袭杀去,赤焰马被幽狼吓得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