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过去了,我们没有还上所欠的债务,那些人家绝大多数是着急的,只是碍于手足情,朋友情,大多数人家并没有问起这事,可是个别的人家也是着急的,
有一回,去二哥家,二哥二嫂踌躇了许久,还是说;
“陈风,你们家欠那个Q君多少钱呀?”
“两千元.怎么了呀,二哥二嫂?”
“啊,两千元,还不算太多,那个Q 君去我那里好几次,每一次去,就跟我们说这两千元的事.他说,他也不好意思上你们家门,他老婆生病了,他需要钱用,过去哥们之间都不错,对他也有过好处,不叫他老婆生病了,管你爸什么时候给呢!不给也没事的.上门要钱,像是撕破了脸似的,他做不到,陈风,他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和你说说,让你能体谅他的苦处,说你这个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明事理.”
“唉!二嫂,让我怎么说好呢?钱,确实就应该给人家了,人家就是问问,那也是人家的权利.他只是不应该去你们那里要,你们又不欠他的钱,他老是叨扰你们干嘛呢?二哥二嫂,对不起,让你们跟着听动静了,其实,我们家现在真的是没有还钱的能力,所谓的还钱,也只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总体上并没有减少.为什么要让你们给贷款呢?那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呀!有时,甚至,我们家都不能按时交上电费……勤进的工资也没有攒下,哪里有急用,最终他也得拿出来……”
也许Q君眼前的困难,正是当年小锦生病时,我们所面临的,忽然间也理解了M老师的丈夫,也许他也真就是没钱吧?
这话第N次被小锦听见了,小锦马上打来了两千元钱,还上了Q君.
想起新拍的《京华烟云》,我并不喜欢牛素云的尖酸刻薄,伶牙俐齿,也不喜欢她的跋扈,她的盘算家产的俗气,可是现在我理解牛素云卖笑救父的举动,我真的理解.
十几年前,看赵雅芝的姚木兰,我并不理解牛素云,只不过对她的不善终,有些许的同情,而现在,一向传统循规蹈矩的我,有时竟也会想,如果自己没有家庭,没有孩子,也许为了父亲,我也会走上那条令自己一向不齿的道路,笑贫不笑……谁会去问钱的来路？还上了钱,谁都会对你露出笑脸。
当然我也理解人家的不悦,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而无信呢？
而爸爸也会扬眉吐气吧？真的不愿看到生自己养自己的父亲，因为这一次的过错而要终生负债，从而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来,无论他曾经怎样的对不起妻子女儿.
我多么希望爸爸能重现昔日的雄风，让我们看到那个底气十足，自信满满的爸爸，他还是那样的一言九鼎，一诺千金，谈笑间把一切事情搞定。
真的是父女连心,爸爸总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妈总会说;
“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你看你爸现在整天拖拉拖拉像老彪子似的.”
我爸依旧垂着眼皮一声不吱.我说;
“就是没钱的关系,人没钱哪儿来的精神头？”
有一天，我妈从街上回来，顺便叨咕道；
“那个卖衣服的某某说；‘白姐，也别说，好几年没见着你家姐夫了，今天看到他，第一眼我都没敢认，你家姐夫真的见老了，精神头也没有从前足了。”
我当时听了就泪奔了，离开妈的身边，好一阵子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止住了泪。心里就想自己还是没能耐,如果有钱一定替爸爸还清债务,让爸爸跌倒了重新爬起来.
这样想着,我也就怨自己,不怪爸妈说,自己整天就想入非非,只说不做,离岗之后更是在家待着俨然一个闲人,如今,强强已经大了,自己也应该出去干活了.
可是我的每一个想法，说出来时总是被妈妈第一个否决,被爸爸第二个否决.
什么‘你们的孩子谁照顾了？’‘家里的饭谁做了？’我妈的腰不好干不得重活什么的,于是我一下子就不再坚持了……
为了家人，为了父母高兴，我愿意这样子没有自我，无怨无悔……
曾经有一个同学跟我说；
“陈风，你千万不要老待在家里，人一待在家里，不说别的，精神上就完了，再说你在家里，都可惜了的了，你的长处全都被无尽的家务掩埋了，不是说家事是磨不断的绳索嘛……”
白莲红荷也都说过类似的话，可我却一点也没有听得进去……
我怡然自得的过着这样的日子，我生活中最大的快乐来自于强强.
儿子放学回来后，我便把整个身心扑在他的身上，我一天之中最大的乐事就是陪伴着强强学习，我特别注重他的英语学习，我会不厌其烦的陪着他随着录音机跟读……儿子优异的学习成绩，流利的英语发音成了我快乐的源泉……我希望他能圆我小时候的梦想……
此时，就是大连的钱给了,还差三千呢,怎么办？我知道我爸也没办法,他现在根本没有借钱的能力了,不用我爸开口，我首先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也不想让我爸犯难。人家借钱给我们家，也都是冲着我和我妈办.
于是我又想到了C君和D君.曾经在零二年的时候,她们一起商量着借钱给我,被我谢绝了.
可如今,过不去这关了,我想求助于她们.
已经好几年不在一起了,真有点难为情。
可是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她们都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非常感动,我感动于在我们家这么个危难时刻,她们竟然还都相信陈风我的为人,没有拒绝我.
铭达的钱也答应给了,可是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回没有从帐面上给划,而是我爸让王小阳去铭达取,而后从邮政储蓄给家里打过来.
王小阳干工作很是不踏实,他不断在跳槽,不停地换工作,如今还没找到新工作就先辞职了,以至于在家里无所事事,靠小锦有限的工资维持着家里的开销.
我在邮政储蓄所里等着,钱划过来的时候,小阳给我打了个电话,;
“姐,我已经把一万块钱给打过去了,因为有二十元的邮费……而我也没揣钱……所以给家里打过去了九千九百元.”
我听了心里真就不是滋味,你说这日子过到什么份上了？一百元钱他身上都没有,只要是有钱,哪个女婿会那么不得脸,几十元钱的手续费都要从丈人的钱里扣？王小阳要是有,他也决不是这样的人,可他多数时候都没有,所以他只能这样做了.
唉!我们家困难,小锦的日子也比我们强不到哪里去.还一天到晚的生气,王小阳很是不省心，他的性格适合交朋友，却不适合有家庭。
还上这笔钱后,我们舒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就为欠下的债开始计算起来,我首先要还D的钱.其次是C……郑老师的钱再一次被往后排了,可是这一往后就是几年.开始的时候,人家也不以为意,面对我妈的抱歉表示了相当的理解,并且说;
“谁还没个难处呢？到时候就好了.”
可是一年,两年过去了,最后三年也过去了,面对我妈和我们的抱歉，郑老师说;
“再别提那事,白老师,我就是来看看你,老些日子不见了,也有点想你,我可不是来要钱的,你要是我来一次你提一次,那我可就不能再来了呀!”
郑老师和我妈是一如从前的热情.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妈妈出去溜达,回来时却郁闷地说;
“小风,你知道吗？你妈今天可太不得劲了,我回来时看见了郑老师,她就和我闲聊了起来,别说我们两人本来就很好,就是冲人家借钱这点,我也不能不和她说话的呀!
可是……我算是让你爸给坑苦了,他说那年春节前能还上人家钱的,你不让我那么说,可是借钱毕竟是挺尴尬的一件事呀!和人家说话又不能有空档,我顺嘴告诉郑老师是春节前还,这都过去三年了,也没动静,你妈不成了泡了吗？
曾经郑老师说过，她丈夫家侄女借钱借完了就没事了,那时他就说过,‘这有钱也不能往外借,不给你还能上门要呀？最后倒得罪了.’
今天人家郑老师对象看见我就没吱声,过去他多尊重我呀!她俩处对象时,那些信皮全是我给写的。可是。。。。。。我和人家打了句招呼,人家没接茬,给你妈臊得不行了……你说你爸,我跟着他受了多少磨难呀!他一天到晚干干干,挣挣挣,钱挣在哪里呢？旧饥荒没还上,新债务却越来越多……
他也没心思干呀!一天到晚上小店打麻将,怎么说原来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也是一个校长，现在沦落到和社会上的一些底层的无业游民混在一起，乌烟瘴气的，勤进说，你爸打麻将也不是个手,他能嬴,那全是因为点气好,他有几次嬴过？你说他上哪儿弄钱输？还不是借厂子之名拿钱方便,管它挣不挣的,先拿了算了.
你别看他现在和我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心里还挺有主意的,只不过就给你来个不放声罢了.看他弄吧,看他能弄到哪儿？你爸呀，他这是软刀子杀你妈呀！”
那天晚上,我妈对着我爸又是一通吵,和许多个场景一样,任你怎么吵,我爸就是一声不吭,下定决心不关厂子.
日子还是那样子过,重复着的是厂子依旧没有起色,没有钱.
勤进有几次都把工资卡拿回去了,要自己放着,我给了他,可我依旧每月都在算计着，勤进的卡上除去花销，还会剩多少钱,以至于又来了哪个着急要钱的,我再软磨硬泡地把他卡上的那点钱给取出来.勤进每次都是在坚持一下后,看到我为难的样子,最终心软,把卡无保留的给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