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萧寒又改了几个小节,然后把当天部门记者提供的稿子看过签发,就让李正天送他回家。
龙飞在下午四点打过一个电话:“内参已经编辑完毕,付印了,接下来我们就是等消息。”
萧寒说我在改连载了,腿不方便,明天请假在家里改吧。
龙飞马上说好,你赶紧将养好了,我估计一周内肯定有消息,努力让你跟专案组下去,这样咱的连载就更有分量了。
萧寒放了龙飞的电话就对江曼曼说:“江主任,明天我休息一天,部门你盯着。”
一下午江曼曼情绪都不高,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觉着失礼就又说了一句:“放心吧,有事我会打给你请示。”
李正天开车拉着萧寒刚出了报社大门,郝运来电话打了进来:“你小子怎么回事,咋地又受伤了?”
郝运来是奉子成婚,新房这边基本就没住,他父母反正也退休无事,就把儿媳妇接到他们身边,以便于照顾。再加上彼此都忙碌,所以,尽管门对门,仍旧好久难得见一次。
萧寒说这又是谁多嘴了,不要紧,膝关节在水泥地上蹭了下。
李正天扭头看了萧寒一眼,然后笑了,萧寒马上想起正天的对象齐云芳在郝运来公司办公室。
郝运来说:“是小齐告诉我的,反正你从不跟我说这些。你现在在哪?”
萧寒说在回家路上,正天开着车送我,郝运来马上说:“我今天晚上有事,明天中午过去看你。一会下班我让厨房给弄几个菜,让小齐给你送过去。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几天,也不知道你天天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干啥。”
萧寒正说你不也是这样,郝运来已经挂了电话,他苦笑骂了句“这个臭小子。”
李正天看他放下电话马上说:“郝总对你很依赖,你在长山市采访的时候,有一天我去接云芳,他喝醉了,在公司门口拉着我说了好半天,主题就一个——你叔叔是个好人,我离不开他,我想他了。”
看着前面路口川流不息的人流,萧寒说:“在茫茫人海有个知己是很幸福的事情。”
到了院里,萧寒说我自己慢慢上楼,你去等云芳下班,顺便把运来安排的菜拿回来,我这两天也不用下楼了。
挪回家出了一身汗,换了睡衣睡裤,萧寒斜靠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屋里已经漆黑,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有些奇怪李正天怎么还没过来。
起身开灯,挪到厨房烧了壶开水,返回客厅喝了会茶,百无聊赖就拿起手机给楚静发了条短信:睡醒没有?
等了几分钟也没有回复,他又编发了一条:中午单位换药非常感动,过几天请您吃饭表达谢意。
又是几分钟还是没有回复,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摁开电视看新闻联播,想楚静估计还在睡觉。
新闻联播结束,播报天气预报,李正天与齐云芳敲门进来了,大包小包提了一堆,李正天气喘吁吁说:“郝总安排给你弄了三天的饭菜,我俩等着拿,所以过来晚了。”
齐云芳就在良县见了一次,萧寒印象都有些模糊,赶紧招呼:“辛苦小齐了,来,坐下喝杯茶。”
齐云芳笑着说叔叔不用了,我换鞋给你先热饭吃吧。
萧寒正要说不用换了,李正天从门后面的鞋柜里找出一双红色的女式拖鞋,他就把话咽了回去,这鞋是韩笑上次带过来的。
李正天自己也找出一双一次性的拖鞋穿上,萧寒靠在沙发上说:“咱们仨一起吃吧,拿这么多我肯定吃不了。”
看齐云芳要拒绝,萧寒接着说:“吃完还得麻烦小齐收拾,就不要客气了。”
李正天笑着说:“叔,你这挽留人都是如此有办法,我们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他俩提着吃的去了厨房,然后开始热菜热饭,大袋小袋归拢放冰箱,萧寒继续看《焦点访谈》,正在这时候手机短信响了,拿起来看是楚静回复:我要吃西餐。
马上就想起欧阳一带自己去吃过多次的西餐厅,目光所及的书架上也都是她父亲送给自己的书,萧寒突然觉着自己没心没肺,怎么这么快就把那个爱撅嘴的姑娘忘了呢。
有些黯然神伤,拿着手机想了会才回复:你定地方,我埋单。
楚静马上就回复:心不诚。
萧寒摇摇头回复:如果请你来我家,我给你做饭,这个比吃西餐心诚吧。
二十多秒钟楚静才回复:可以。你那么忙,估计做饭的手艺一般,我吃一段时间就瘦了。
笑了笑,萧寒回复:瘦了好,楚楚动人。就这样定吧,静候佳人。
楚静回复:嘿嘿,你先成能跑动的人,再约我这佳人。
不由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反应,这时,李正天在厨房喊:“叔,吃饭吧。”
萧寒答应一声再发一条:明白,早点休息。
站起来放下手机,见屏幕上闪出一个字:嗯。
这个约饭就这样定下来,萧寒没有激动,楚静也没有意外——在第一见面的大兴市那个山庄,萧寒替她挡酒,而后的目光她都明白,这个女人甚至在某些地方比萧寒聪明。
只是这顿饭吃到嘴里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甚至再见面都是。
二天后早上九点,萧寒被紧急通知,到省委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他正在单位继续改自己的稿子。
在路上龙飞对萧寒说:“通知我陪你开会,看来你的稿子打动了领导们。”
萧寒赶紧说我陪您才对,然后将信将疑:“是您安排的内参起了作用?为什么叫我?”
龙飞说确定是通知我陪你去开会,具体内容我也不知道,如果就是这个事情,你要争取跟专案组下去。
萧寒说我一定力争。
确实是为打掉“长山市豹哥黑社会团伙”开会,随即就成立了专案组,但他不需要力争,只是说了几句话,省委书记就钦点他参加了。
在省委大楼的十一层,省委书记组织了这个短会,萧寒跟龙飞进去后就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前面是一个长桌子,围着一圈椅子,每个座位前都有话筒,这是省里领导及各个厅局的一把手坐的。后面的两排椅子,一般都是秘书或者各厅局的随行人员。
在**的时候萧寒参加过几次省里的通气会,他知道他的位置,其实很多时候这个会议室的会议,是不让记者参加的,能进来还有个椅子坐已经很不错了。
萧寒记得当年有一次会议,省委书记点着自己旁边的位置:“萧寒,来坐这里。”
萧寒孤零零坐在一个角落,他经常出入疫区,谈**色变的那段时间,敢跟他坐一起握个手的人不多。
他很紧张的站起来:“书记,我就坐这里记录就行。”
“不行,你要坐过来,”省委书记笑着说:“大家认识认识,这个萧寒是我省**新闻采访第一人,来,握个手,我就不怕传染。”
这一段萧寒写到了后来的《**日记》中,那是荣光的时刻,但萧寒如坐针毡——随着年龄增加,人要活成自己,这是萧寒的理解:毛头小伙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傻,给我个省委书记我也能干,其实到了一定年龄你就明白了,给你个厅长你都干不了。
拉回记忆,看陆陆续续进来人,有跟龙飞熟悉的都点头示意,但看萧寒的目光都不停留,一带而过——基本都不认识萧寒,只当是谁的秘书。
说的是九点四十开会,墙上挂钟指到这个时刻,省委书记就进来了,他的秘书坐到萧寒身边,因为打过交道认识,就笑着点点头。
书记坐下后扫了一圈人,然后又是一次:“萧寒,你过来坐。”
省委书记旁边就空着一个座位,好像特意安排过的,萧寒站起来刚想拒绝,书记笑了笑:“过来吧,这个事情你先给大家说说。”
龙飞回头说:“让你过去就过去吧,书记的时间很宝贵。”
腿上的伤还有些疼,他努力不瘸走了过去,跟上次一样,这个位置是荣光更是针毡。
桌子一圈的人拿出笔打开本子,书记马上开始讲话:
我昨天看了一篇内参,很震惊!很愤怒!很担忧!震惊的是如此朗朗乾坤,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发生;愤怒的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十多年就这样存在着,堂而皇之;担忧的是如果再任其发展下去,我们北龙将变成什么样子。
至于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让萧寒给大家讲讲,在北龙工作快七年了,我能叫上名字的记者不多,我钦佩的记者也不多,萧寒就是其中之一。萧寒,你讲吧,我看你刚才腿还瘸着,是不是在良县抓毒贩摔的?
萧寒赶紧站起来回答:“有劳书记关心,已经结痂快好了。”
书记摆手:“你坐下说话,先给大家讲讲你的稿子内容及你所见所闻,十分钟时间。”
萧寒坐下来,静了静心,然后接着书记的话开始说:
当我看到第一份举报材料的时候,我真以为是一个简单的纠纷,但当我深入了解,才发现远不是这么简单。就在我们北龙省长山市市委政府对面有个地方,叫“天地豪情夜总会”,这里的老大——不是董事长不是总经理,就是老大——因为此后我近十天的明察暗访,七八起惨案直指这个夜总会,而幕后的操控者就是这个老大——豹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