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就是如此地喜欢捉弄人。
雪茹向别人借了三百块钱给庐任,原本是想让他去进一个好点的工厂,从此能有份稳定的工作,结果却被送进了建筑队!
庐任这一次是替人装模板,当然还是做小工,工头姓王,答应他每天工资二十块,另外要扣五块钱一天伙食费,
庐任已身无分文,还能怎样呢?只能在工地上暂且呆着。
跟庐任一起被送到工地上的另外几个男工,年龄都与庐任差不多,不过他们却不想就这样在工地上干下去,觉得根本没出路,只待了几天,便自己去找工作去了。
庐任也想去找别的工厂,趁着工地没事时庐任在附近到处转,却没看到什么工厂,那地方根本不是工业区,即使有不多的几家工厂招工条件也十分严格,有些只招女工,有些要求大专以上文化,几乎就没有合适的厂可进。
工头答应给他二十块钱一天另外要扣五块钱伙食费,这个价格好像也不低,可庐任做了两个月却没拿到一分钱,问工头,工头却说哪有钱啊?我都没结到过工程款,哪有钱给你啊?工人吃饭的钱都是欠的,哪还有钱给你啊?庐任不信他,非吵着要他给钱,工头恼了,和另外一个他的同伙按住庐任狠揍一顿,怒骂:
“说了没钱就没钱,快滚!再来吵就打死你!”
庐任非但没要到一分钱,还挨了一顿打,便去找公安局,可公安局却不理他,说这事归劳动局管,庐任到处去找劳动局却不知劳动局在哪里。
那个工地是个十分庞大的工地,正在建上百幢新楼,有很多建筑队,自然也有很多包工头,庐任在工地呆久了,也认得几个包工头,其中一个叫阿方的包工头跟庐任还算是一个省的同乡,每次见了庐任都打上一句招呼,不过他并不知道庐任的名字似乎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知道庐任老家在九峰山,阿方便叫庐任“九峰老。”
那天阿方见了庐任,远远地又喊:
“九峰老,听说你被人打了是不是?工资都没拿到是不是?早叫你来跟我干,你不来,现在怎样?去我那里,我给你二十五块一天,每天扣七块钱伙食费,工资保证不少你一分。”
庐任于是又跟着阿方做起了小工。
后来庐任就知道,这附近做建筑的几乎都是阿方的同乡,先前那王工头也是,他们彼此都认识。很多人都是自己带几个人自己做小包工头。阿方算是比较大的包工头了,手下有几十号人,大多是他亲戚或同乡,他老婆则在工地负责给工人做饭。
阿方自己是不用干活的,他就负责安排工人每天都干什么,做得合不合格,比如模板有没有装歪掉,柱子有没有斜掉,还常常拿着卷尺照图纸来量。
阿方手上的工程都是从一个叫黄老板的人手上接来的,这黄老板很年轻,应该才三十岁左右,却神通广大,这附近正在大开发大建设,很多工程都是黄老板的,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上好几个镶着宝石的戒指,经常都会开着一辆崭新的宝马到工地来看,隔几分钟便掏出大哥大来打电话,一次有**部门的人来工地检查,说消防之类不合格,将电闸关了贴上封条勒令停工,黄老板开车过来后见了封条十分恼怒,将封条直接撕掉,把电闸推上去,大吼:
“开工!什么东东!敢来封我的工地!”
可能这黄老板能量真的太大,即使他直接撕了封条也没见有人敢把他咋样,工程照样开工。
在工地上干活倒很自由,没活干了就休息,下大雨也休息,一休息就聚在一起赌钱,斗地主打金花,钱不断在桌子上扔来扔去,很多人抽烟,工棚里往往烟雾缭绕十分薰人,赢钱的输钱的都显得十分亢奋。
庐任却不赌钱,一来他没钱,二来这屋里全是烟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阿方答应庐任一天二十五块钱工资,可是算下来一个月根本也挣不到几块钱,一个月基本上只上二十天左右的班,伙食费却天天照扣不误,即使庐任一天都没吃那也要扣,阿方说:
“又不是我不让你吃是不是?我炒好了菜你自己不来吃浪费了能怪我吗?”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也就两三百块钱,可是这两三百块钱也根本得不到,一问阿方要钱,阿方就说:
“九峰老你放心,钱一分不会少你的,不过现在没结到工程款,等结到了工程款一定给你。”
问多了,阿方也有些不耐烦,就给他一百块钱。
做了一年多,庐任也没挣到什么钱,阿方最多也就给他一两百块钱,然后笑咪咪地拍胸口保证:
“九峰老你放心吧,我不会少你的钱,等工程款到手一定给你。”
庐任很想进厂,可是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工厂,别的地方又不熟悉,趁着工地没什么活,庐任便到处去找厂,那天在一个鞋厂门口,庐任竟意外发现一个当初同一车送过来的年轻人,那人叫阿正,显然也还记得庐任是跟自己一起过来的,两人聊了一会,庐任表示自己想进厂,可是厂里却不招工,但熟人是可以介绍别人进厂的,于是庐仼就求着阿正帮自己介绍进厂,阿正答应了,于是庐任立刻回工地去找阿方,说我要进厂去,阿方也不拦他,可阿方还欠他好几百块工钱呢,问他结工资,阿方拍胸保证:
“九峰老你放心吧,不会少你的,现在没结到工程款,工人吃饭都成问题,等有钱了你随时来拿。”
庐任没办法,只好跟他说定以后有空再来拿。
阿正帮庐任介绍进了鞋厂,鞋厂要收五十块押金,工资则要等做满两个月才会发上个月船工资。
庐任被安排到了手工印刷部门。
鞋面的很多配件都要用定制好的网版印一些线条,工人再照这些线条的位置进行组合车线缝制,这个活应该算是最轻松的活了,只要将材料摆放好再把网版压下去轻轻刮一下就印好了,可是才做几天,庐任就觉得难以忍受了。
工厂每天早上七点就开始上班,到中午十二点下班,吃完午饭后一点钟又开始上班,到五点下班,吃晚饭,五点半又上班,到晚上十点吃夜宵,然后又继续加班,睌上两点还在加班,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又要赶紧爬起来洗脸刷牙吃早餐开早会,迟到了要罚款。这样算下来,一天睡眠时间连五个小时都没有,而且天天如此,庐任进去半个月一天假都没放过,就礼拜天晚上都照样加到凌晨两三点钟。
这个厂里似乎有永远也赶不完的活。
厂里还有各种严苛的规章制度,比如不准迟到早退,超过一分钟罚款一块,十分钟半天工资,上班打瞌睡发现一次记大过一次,罚款五十,上厕所不能抽烟,发现直接无薪开除,上厕所或因为其它事情要离岗必须先向班组长报告,领取离岗证后才可以上厕所,而且班组长还必须登记时间,超过十分钟未到岗又要罚款。而一个班组一二十个人才一个离岗证。
在食堂里,每天都要排很长的队去打饭,那饭菜真的是相当难吃,菜根本好像是水里煮熟捞起来的,庐任趴在桌上对阿正说:
“哎,好辛苦啊,好累啊,好困啊,我受不了了,我好想睡觉。”
阿正说:
“忍忍吧,坚持一下就挺过去了,你看这厂里这么几百上千人不都跟你一样辛苦?人家照样每天上班。”
“我觉得头昏脑胀每天一点精神都没有,再这样干下去我怕要死在这里啦!”
“为了挣钱,忍忍吧!再过四五十天你就可以领工资了。”阿正说。
庐任说:
“天天这样没日没夜地干下去,我只怕钱还没拿到手人就先死掉了。”
“哪有那么夸张啊?你看这厂里那么多年轻靓女,她们照样每天晚上两三点才睡觉,早上六点多照样又起来上班,她们一个女孩子都能坚持下来,你一个大男人还受不了?”
“我真的觉得像快要死了的样子。”庐任说。
一个车间主任大概也是太困了,上班时竟趴在办公桌上打起了瞌睡,偏偏被总经理发现了,抓起桌上一只鞋楦用力往桌上一拍:
“上班打瞌睡,你还想不想干啊?不想干马上滚蛋!想干马上自己写检查写罚款单呈上来!”
主任被吓醒了,连忙恭恭敬敬站起来跟总经理道歉。
早上庐任上班迟到了一分钟,车间主任毫不客气地将庐任抓过来,命令他面向墙壁老老实实站着。
庐任站在那里,泪水不断往下流。站了大约半个小时,班组长便过来将他叫回去继续上班干活。
这样连续干了二十天没休息过一天,每一天都干到晚上两三点,庐任终于受不了了,他对阿正说: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实在不行那你只有自离哦。”阿正说。
庐任只能选择自离,没辞职手续没放行条行李连厂门口都出不了,庐任只好将行李往窗外一扔,扔到围墙外的一块空地上,然后逃离了这个鞋厂。
做了二十多天,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最后连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到,还倒贴进去五十块钱押金!
庐任又去工地找阿方,阿方见庐任背着行李又回来了,一脸惊讶:
“九峰老,你不是进厂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