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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冬叔,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此时才不过十点多一点的模样,但窗外灯火阑珊的城市却已是一片寂静,就连先前还颇为热闹的宾馆楼里,而今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也难怪之前冬叔来的时候会奇怪,方羽选的这家宾馆本来就只是一般小县城招待所的规模,房间和设备自然都好不到那里去。又加上这里的盛大的庙会在即,涌入的各地旅客一多,那就更显得简陋和不堪重负了。
也就是方羽来的够早,所以还有单间可供他选择。要是再晚一点的话,连关起门自成一统的这点便利都会没有了。所以,忍受一下外面的喧嚣和干扰,也就变成了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清水作为小地方,不管怎么说,它也还是摆脱不了小地方一般共有的规律,那就是早起早睡。就连旅馆饭店这样的场合大致上也是如此。
也就是托这个规律的福气,送走冬叔后,方羽才能在关上门之后,获得环境上的一份安宁。
只是,房间里虽然静了下来,但依窗而立的方羽心思却并没有因之而消停下来。
这两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他都没时间,也没心思好好的独自静一静。在三家村的时候,因为心里本身就不很舒服,再加上还要留心和在意很多事,所以即便是有机会,心里也静不下来。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经过这一整天的忙碌和不停的交流以及和众人的接触后,能掌握和能接触到的信息都已经获得,而原本隐压在他
心头的担忧,也就是赤莲坛可能将至的报复,也因玄中寺那些高僧的强势介入而变得不再那么紧迫,更何况随后还有陆鸣他们的严重关注。
因此,这件原本最令他担心的事已不能再干扰他什么。
而原本在听过陆鸣介绍后,让方羽觉得很紧迫的那件事,也因陆鸣的果断离去和随后他与董倩跟冬叔的偶遇,也变得扑朔迷离,有些模糊了起来。
短短的一两天时间里,算算经过的这些人和事,就算以方羽的沉静和内敛,到此时也觉得头绪有些过于凌乱了。
于是,在他本能直觉的牵引下,他首先开始对今晚董倩他们说的那些话梳理了起来。
不可不信人言,也不可尽信人言。凡事都需要自己先有个自己的判断,谋定而后动。只有这样,你这次出去游历,才会真正在历练和心性上有所收获。
这是他父亲在他离家游历前,嘱咐过他的一段话。像这样纯粹指导性的话,他父亲其实说的并不多。但是这些话里,每一段都蕴涵着他父亲一生经验所凝炼的心得和精华。
因此,这些话对于明白这一点的方羽具有相当强大的指导性和影响力。特别是在这种世事杂乱纷呈时候,更是如此。
时间在他依窗出神的时候一点一滴的过去。接近子夜时分,方羽终于从略有所得的沉思回过了神。
经过细致的梳理,现在的他大致上能够确定,之前从董倩那里听到的那些话,基本上都比较可信。而之后冬叔所说的那些话,虽然听着也很像那么回事,但其中有些地方却并不怎么经得住推敲。
别的不说,起码他口中关于见老祖宗的紧迫性的那几个理由,在方羽听来就觉得很勉强,也很荒谬。
因为方羽虽然也算是修行人,但实质上,他却和传统意义上的那些修行人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跟传统意义上,出自宗派门户的那些修行人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在传统的那些修行人眼里,特别是在那些出身于宗派门户中的修行人们的观念中,修行一途,是一条能够逆天改命,超尘拔俗,极致处能破碎虚空,渡彼岸能与传说中的那些神佛仙魔并驾齐驱的绝顶之路。
因此,不管是信奉万物皆有灵的巫门,还是宣扬因果轮回有西天的佛门,或是号称我命在我不在天的道门,但凡传统意义上,出身这些宗派门下的修行人,都会在潜移默化的修行过程中,被打上各自门户信仰的烙印,从而也会在很大程度上,相信或者说是下意识接受其中一些相对不合时宜的东西和解释。
例如修行中出现特别的能力,在以往的修行人中,根据门户的不同可能会被称之为神通,术法,秘技,又或潜能等等不同的名头,而这些又大多都会或明或暗的归功于各自的信仰。
所以简单一点说,传统意义上的修行人,在修行的过程中,在理念上会有很多顾忌和迷信地方。
而这其中,就算有不少人修行到一定程度,会对这些顾忌和迷信的地方心生质疑,但也都会因为这样或是那样大家都明白的原因而三缄其口,很少有人会真的像之前方羽遇到的那位阴神宗老宗主那样,去以身相试。
故而,在传统意义上的修行人中间,即便是很多门户中的那些资深修行人,也都还在默认这种现状的存在,而所谓的传统,也就和这些陈旧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相依相辅的存续到了现在。
但是方羽却不同,不管是他自小所受的现代教育还是他成为修行人的过程,都决定了他在面对修行以及修行过程中出现的种种现象和能力时,都会以更开阔的视野,更多理性的质疑和分析来努力理解和消化其中的所有神秘。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最开始得到天心灯之初,就已从本质上注定了他和传统意义上那些修行人的不同。
最起码,修行到至今,随着修为的日趋进境和入微,从开始就没有那些陈规陋俗约束的他到了现在,也就越来越对那些所谓的顾忌和迷信,特别是对传说中那些什么神魔仙佛的存在和意义,有了属于自己的清晰认知。
也可以说,现在的他基本上已经对一般两般这类的说法或是事物有着相当强悍的免疫。
修行的越深入,这种的念头就明晰。如果以后不能再遇到更为特殊的实例,那么现在的方羽几乎就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对这些说法或是事物彻底免疫了。
所以,在他眼里,冬叔后来所强调的那些理由就显得尤为勉强。这世上那会真有什么城隍之类的神仙?即便是真有,恐怕也不会荒唐到告诉凡人他和另一位城隍有恩怨,即便是这凡人是他的子嗣。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这位城隍真有这么灵验和人情味的话,那将置这世上其他各地的那些城隍以及各路仙佛们于何地呢?难道就这位城隍有子嗣后辈需要照顾,别的那些大小神仙和佛陀们就没有了?
再说了,如果这些经不住推敲的话换了那位董倩来说,方羽倒还多少能理解一些。
原本因董倩异常迅捷的反应而有所疑问的方羽在听过她的遭遇后,自认为已经找到了她有这般反应却是个普通人的关键之所在,那就是,长久严苛的舞蹈声乐训练和她之前的遭遇,导致她拥有了现在的这种异于常人的反应。
所以,她本质上还只是个很敏感的普通人。
作为一个普通人,特别是一个亲身遭遇过那件事的普通人,从她口里听到这些略显勉强的理由,尽管依然经不住推敲,但是方羽却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因为方羽明白,不管她在其它方面有多出色,但这些东西依然超出了她身为一个普通人所能认知的范畴。
可是冬叔却不同。
他在方羽的眼里,是个将窥先天之境的武道宗师级高手。虽然从纯粹意义上来讲,武功修炼和真正的修行还有一些本质的区别,但对将窥先天之境的武道宗师级高手来说,这些区别早已不再是什么大问题。
不管怎么说,最起码,也不至于让他会用那种坚定不移的态度,来再三确认他说的这些根本就经不住推敲的可笑理由。
在方羽看来,如果一个将窥先天之境的武道宗师级高手没有坚若磐石的信念,没有对身边事物和理念的清晰认识,那么他也不可能将武功修炼到这般境地,这就跟方羽同样相信,换了其他一个真正的资深修行人,都不可能不对这位城隍爷会这般显灵生疑一样,都是很轻易就能辨别的事实。
但是现在,就在刚才不久前,冬叔却依然这么做了。
这如何令方羽不生疑?
不过,现在的方羽生疑归生疑,却没有找到任何会让冬叔这么做的理由。不过好在他之前已经点头答应了冬叔帮这个忙,相信等到明天庙会的演出之后,这个谜题就会得到解答,所以现在的他并不急。
刚才方羽之所以会想这么久,除了分析和梳理冬叔这方面的疑点之外,方羽还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频繁显灵的本地这位城隍爷的身上。
在他直觉感应中,董倩在自杀昏迷后所见到的那位城隍爷,至少有两三种可能的解释。
第一种自然是通常医生都会想到的那种解释,就是当时董倩在极度虚弱和悲伤绝望的情况下,产生了强烈的幻觉,并且因为自身过于强烈的内疚和忏悔,从而进入了自我妄想和暗示的那种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中。
所以她才会见到自己的父亲和那位象征了救赎的所谓老祖宗。
而第二种,也就是方羽认为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她当时的确在自杀过程中昏迷了,但是由于她有家传小玉锁的庇护,从而见到了她所遭遇的那一切。
这里面,即有之前提过的那种她心理上自我暗示的成份,也有小玉锁庇护的功劳。当然,以方羽的推测,其中她家传小玉锁起的作用最大。
根据董倩的事后的发现分析,变了颜色而且裂成了一堆碎片的小玉锁,很可能是一件具有强大护主能力的法器。所以董倩才能在割脉自杀后还能有那样神奇的际遇以及随后的回醒。
至于冬叔所言,董倩在之后还曾在道远的帮助下见过一次老祖宗和父亲,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方羽对这件事的猜测。
董倩在昏迷中的际遇也有自我心理暗示的成份在,所以之后还能在道远的帮助下再次见到他们。
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道远那位贪财老道的推波助澜。这种程度的小把戏,肯定难不倒他。
但这也只是方羽的推测中的一个可能,虽然可能性最大,但也无法完全排除另外几种可能,例如有修行人在其中捣鬼,例如那位老祖宗也就是本地城隍的确还有些方羽不了解的灵异等等。
再加上还有陆鸣提到的那件案子也跟董倩他们有关,所以不亲临现场,真正涉足期间,方羽也不敢排除其他的可能。
而这,也要等明天演出结束之后,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解答。
既然一切都需要到明天才会有答案,方羽自然也就不会在多想下去了。
反正现在,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策略,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剩下的,就看事情怎么发展,他们如何选择了。
自陆鸣点醒过一次之后,虽然不能说是完全豁然,但起码在眼下,方羽的心里已经少了一些纠缠不去的困惑。
子时将至时分,他以最正规的五岳朝天式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随着呼吸的消失,他很快就晋入了他很久都没再认真入过的大定之中。
与此同时,远在百多里之外的三家村内,正在睡觉的赵中平猛地被一阵尖利的锐鸣声给惊醒。
自早上方羽离开之后,他整个人都被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给包围着,总觉得像是有什么祸事要降临到村里,降临到自己头上。
为此,他急得一整天都在村子里四处乱转,逢人就想拉住说说自己的担忧。可村里人根本就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本来就没几个人愿意在这两天出门,偶然出来的人见了他,也都远远绕着走,就连他的那些本家,见了他也是如此。
反倒是村长王半仙被他拦住后,还跟他唠了两句。
不过听完他的担心后,却告诉他万事有师公他们担着,不用他在这里瞎操心,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回家睡觉的美。
说完这些,王半仙也回家关门补觉去了。
有和尚守着的葫芦沟那里他现在又打死都不敢过去。可怜整个下午,变得静悄悄的村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像个游魂似的满村子四处乱窜,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到了晚上天气变冷,一整天没吃东西的他也转不动了,这才回来躺到了炕上继续疑神疑鬼的担忧。
直到他实在捱不住了浅睡过去之前,村子里一直都很平静,并没有再出什么怪事。
可刚才,自己在睡梦中听到的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又没有了?难道是幻觉吗?
就在他绷紧了全身,跪缩在炕脚,将头伸至窗户根里屏息倾听的时候,刚才把他惊醒的那阵锐鸣却又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的消失了。窗外,只有夜风掠过庭院的声息,村里依然一片安静,就连平日里偶然能听到的狗吠都没有响起。
“难道是我真的是疑心生暗鬼,出现幻听了?”
缩在炕脚,又屏息侧耳仔细倾听了半晌后,赵中平僵硬的身躯这才慢慢的松软了下来。
他剧烈的喘息着,忍着浑身虚汗的腻歪,摸索着用颤巍巍的手擦亮了火柴。
就在他刚把火柴送到炕头的油灯前,正准备引燃灯芯的前夕“呜!”的一声尖利的锐鸣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灌到了他的脑顶。
“啊!”
凄惨的嚎叫声里,眼前猛然一黑的他手里的火柴一松,人就一头栽到了面前的油灯之上。
哐啷一声中,油灯倾覆,冰冷的灯油撒了他一头。
这令他头脑稍一清醒。
可还没等他努力让脑中钻心的刺痛和眼前的那片黑云散去,他嗡嗡作响的双耳中就又再度被灌满了一片奇异的声响。
那是一阵连绵不绝的禅唱声,这一声声连绵不绝的声浪带着一种能让他全身的苦痛和不适都在一起飞快消褪的舒服,与此刻同样给他不停带来痛苦的那一道道刺耳钻心的锐鸣声交织在一起,不断的纠缠、进出在他的耳畔脑际。
惊恐万分,痛不欲生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不管浑身汗出如浆的他把被子在头上裹起了多少层,也不管他堵耳孔的手指有多用力,这一切都根本无法阻止那一声声、一片片似乎永无止境的噬人音浪在他脑海中的轰鸣和嵌入。
忍不可忍之下,他在即将被眼前越来越深沉的黑暗整个吞没的前夕,仰天发出了他此时心底最深处的悲号:“天啊!”
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就在赵中平仰天悲号的同时,距离清水县城更远的一片深山迷雾中,躺在一间空旷密室中的萧桓也猛地从床上翻起了身。
从下午一路跟着赤眉进了这座隐在深山迷雾中的荒城之后,他就被赤眉和他的三位同伴给安排到了这间密室里休养和疗伤。
虽然从心底里,他原本还隐隐对赤眉他们原巫一脉有着一星半点的轻视,但是自进入被迷雾笼罩着的荒城,走马观花的亲眼目睹了这座保存完整,在当今社会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奇迹的古老城池之后,他就彻底驱散了自己心底里的那一丝傲气。
因为他知道,能在数百年前,在如此艰险冷僻的地上筑起这么一座在当时堪称雄伟的城池,而且还能在历经了数百年的光阴之后,还依然的让它继续在自己的掌控下保持的这么完整,并且还能在现如今资信这么发达的社会里依旧将它隐藏在世人的视线之外,其中的难度和需要的付出究竟有多大。
这那里还是自己原先想法中那一批躲祸避灾,苟延残喘的原巫余孽们所能做到的?
别的不说,起码萧桓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就算外面的巫门六大宗里面,实力保存最完整的白虎宗,在他们控制的整个苗疆地面上也没有掌控着这样的一座城池。
然后更给他打击的,就是赤眉他们安排给他的这间颇为空旷的密室。
这间密室之所以显得空旷,以萧桓的眼光来看,就因为这间密室首先应该是他们原巫一脉中某一支的祭坛所在,然后才是供人休养疗伤的密室。
对于这一点,别人不清楚,但同样出身巫门的萧桓怎么能不清楚呢?
一进来以后,光是布满了两边墙壁的那些充满了强烈巫门原力的粗狂画面,还有正前方那一张黑沉沉的祭坛上摆放的那些物事,更是在触目的瞬间,就差点让身受重伤的萧桓都大礼参拜了下去。
玄阴摄魂鼓!
巫门传说中那么有名的祭器,居然只能落到祭坛最边沿的位置!而拥有了包括被放在最边沿的玄阴摄魂鼓在内的七件祭器的这座祭坛,按照赤眉他们的说法,居然还只是数个被空置的祭坛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天啊,一群败家子!”
当时萧桓心里瞬间都有了暴起跳脚,痛骂这群守着宝山当乞丐的败家子们的古怪冲动。
特别是现在,刚从效果惊人的疗伤之后的假寐中,被祭坛上数件祭器齐齐的示警和外面传来的隐约异动给惊醒了的眼下,他心头那种之前被他强压了下去的冲动就变得越发强烈和急切了。
甚至都到了对外面的种种异动都听之不闻,视若无睹的程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