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婉如没等到周书希起床就出了门,直奔闵洋的住处,郊外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露水潮湿的气息,这种气息令她感伤。心不在焉地将车开到目的地,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冷不丁的有人在背后道:“你是谁啊?你怎么有闵洋家的钥匙?”
婉如赶紧回头,上下打量说话的人,说话的人也上下打量她,重复道:“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怎么会有闵洋家钥匙的?”
“我是闵洋的朋友,他把备用钥匙放在我这。”
“闵洋去哪了?他有日子没回来住了。”
“他出差了。”
和婉如说话的人正是住在闵洋家隔壁的大婶,大婶边转动眼珠仔细研究婉如的相貌,边嘀咕着,“不对呀,上次送闵洋回来的不是这位呀,不对,不对,她不是闵洋女朋友。”
“请问你是?”
“哦,我是闵洋的邻居,我们就住在那屋”,她手一指,然后双手交叉垂在腹部,盯着婉如继续道:“嗨,这闵洋是哪来的好福气哦,认识的姑娘漂亮哦,一个比一个赛仙女。”
婉如见她的打扮土里土气,本不愿搭理,但她说出的话倒是非常中听,微微笑道:“闵洋是做律师的,认识的人多也正常。”
“啊!闵洋是律师啊,不得了,他居然是做律师的!那,那他干嘛住在这啊,啊!我们居然和一个律师住在一起,想不通,想不通。”
婉如打开门,向里张望,道:“大婶,没什么稀奇的,律师也分有钱和没钱的,闵洋是属于没钱的。”
屋子里收拾的很整洁,他的物品不多,墙面泛黄,衣柜和桌子旧驳驳的,在微弱的晨光中显得有些凄凉。椅背上搭着两件衣服,看上去是换下来还未洗,她抓起那衣服愣了神。
大婶跟进来,道:“闵洋他做律师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哎,我实在是想不通,哎,不过这段时间我就觉得闵洋是有钱人,他跟我们不一样。”
婉如道:“大婶,我刚才好像听你提到闵洋女朋友,闵洋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子?”她问完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欧阳疏竹都有女朋友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他女朋友长的特别漂亮,那头发这么长,喏,这么长,披在肩上都会发光,那身材,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好看。”
婉如把衣服放进盆里,默不作声地端到院子里洗,大婶又跟出来,看着她洗衣服,笑道:“你没洗过衣服吧,你看你身上溅的都是水,我来帮你洗吧。”
“不用了,谢谢。”她死死抓住盆,这位大婶口中的女朋友肯定不是洛思羽了,是谁呢。
“你和闵洋关系真不错哈,你还给他洗衣服。”
“我和他一起长大的,我们青梅竹马,洗衣服算什么。”
大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忙道:“哎呀,你看看,原来你才是闵洋女朋友,你看看,我是有眼无珠,你别介意啊。我是看之前那,那谁送闵洋回家,哎呀,我家那位经常骂我多嘴呢,你别往心里去啊。”
婉如不忙着解释,这些话比夸她还让她受用,她不就在等别人的误会么,淡然一笑,“没事,我们的感情好着呢。”
大婶讪讪地寒暄了几句,估计怕多说多错吧,转身回了自己的家。婉如把衣服挂在衣架上滴水,进屋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打开一个抽屉,面试通知书果然放在里面。
她对他是多了解,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熟悉一个人不在于每天日夜相处,而在于用心和体会。
回城的路上,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是母亲在商场里为尹山选衣服,征询她的意见。婉如受不了母亲的麻烦,随便回了两张图片过去,说:“就这两件吧。”
半晌,母亲回道:“买了,花了我大半个月的工资,我和你爸都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但想想我们对尹山好,他也会对你好的,我就心安了。”
婉如把手机甩到一边,有种对人生无动于衷的恐惧,你背着命运走,就会欠父母欠到下辈子也还不起。等红灯时,她挤了一点护手霜在手间仔细地翻滚涂抹,一路驰骋,和方锐约好的奶茶店坐落在市区一条安静的巷子里。
婉如和方锐读中学时有时会到这里喝奶茶,这么多年过去了,周围的环境变化不大,店里重新翻修了一下,布置了许多花草植物,奶茶的价钱也翻了两三倍。快临午饭时间,没吃早饭的胃开始反抗,她是懒得再出去找吃饭的地方了,便点了蛋糕和班戟,店员端过来,她边吃边从门口矮小的书架上拿起过期杂志翻看。
正午的光照在手指上,戒指在盈盈闪烁,从玻璃上,桌面上,餐盘上反射出晶亮的光,扑闪进她的眼睛里,她是想躲都躲不掉。吃一口蛋糕,喝一口温水,余光就瞥一眼戒指,索性想摘下来扔到包里,手一滑,戒指翻了几个滚,叮叮地坠到了地上。
此时,门把上挂着的风铃也清脆地当当响起来,店员道:“欢迎光临!”
婉如抬起头看,是方锐来了,方锐也望见了她,挥手道:“婉如,婉如,你来的真早呀!”
她喜滋滋地坐到婉如对面,带着寒冷的天气里棉花一般的暖意,轻轻捏了捏婉如的脸庞道:“新娘子怎么瘦了瘦了,是不是太忙啦,要我给你做劳力尽管开口。”
婉如掌心里捏紧戒指,似笑非笑,“喝点什么?”
方锐忙道:“你喝什么?我请你,嗯,喝半糖的绿茶加薏仁好不好?”
“我今天不想喝奶茶,喝点水就行,你要喝什么?我来买。”婉如把戒指重新戴到手指上,抓起包问道。
“我来请吧,老是让你花钱多不好意思。虽然你赚的钱比我多,但你现在不一样啦,你现在嫁人啦,说不定很快就要当妈妈了,要为了小朋友好好存钱。”
婉如歪了歪嘴唇,混迹于风尘地的方锐存着一颗贤妻良母的心,其实每次花的又不是她的钱,闵洋的一万块还纹丝未动呢,吐气道:“你还在皇朝会所上班?”
方锐瞥下眼睑,她在皇朝会所里见到了闵洋,当晚就辞职了。
婉如道:“怎么了?又换工作了?”
“嗯。”
“干的好好的,干嘛不做了?”
“工作环境……不大好。”
“你呀你呀,早跟你说了,现在我们工作了,早不是学生了,社会环境就这样,你得有点耐心。这边干几天,那边干几天,总靠打零工怎么行呢,等你到了三十多岁,哪个单位还会要你啊,你现在等于在吃青春饭,但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还能吃几年。”
婉如一口气批判完,顿觉畅快多了,谁让方锐穿了一件咖色和白色格子相间的棉袄,衬得她未施粉黛的脸小而精致,哪里像是吃尽贫穷之苦的人,哪里像是吸过毒,遭遇过渣男,过着黑白颠倒生活的女人,上帝真是公平呵,给了方锐一副越活越美丽的皮囊。
婉如拿出粉饼补妆,镜子里映照出被黑眼圈和细纹环绕的眼睛,酸楚涌上来,她道:“我说,你现在还吸毒吗?”
“啊,早就戒了。”方锐的声音小小的,但眼神却是极其诚恳而惹人怜爱的,如果婉如是个男人,他一定会在惊鸿一瞥中爱上她,她一抬手一低眉风情万种,而又清新怡人,像四月的风吹过妖娆的柳枝。
婉如又嫉妒又不舒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