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杨雁翎方才回到自己舍房之中不久,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将那门打开,却见门外一个陌生弟子。
杨雁翎见了,道:“师兄何事?”,那弟子道:“师弟,师祖天权子真人差我请你到‘凌仙殿’中见礼。”杨雁翎听罢,点点头道:“多谢师兄告知。”便随他出门去。
杨雁翎到那“凌仙殿”中,但见那主座上端坐一人,白发苍髯,甚为威严,看来便是那天权真人了;往旁一看,其下却坐着摇光子,玉衡子,灵灵和凌逸远四人,便躬身向天权子道:“拜见天权真人。”天权子听得,转过头来,只见座下一人躬身而拜,便向摇光子道:“师弟,这便是你座下弟子的后人了罢。”摇光子道:“是。”天权子听得,点点头,道:“果是人中龙凤。坐吧。”杨雁翎听得,道声:“多谢真人。”径直走到摇光子旁边坐下了。
几人坐定,旁边凌逸远便站起了道:“天权祖师,我奉了掌门祖师之命接引二位师祖,这便回去了。”天权子听罢,道:“好,你去罢。”凌逸远听罢,眼中向摇光几人望了望,末了拱拱手,道:“弟子告辞。”转身出门去了。
天权子望望座下,抚须一笑道:“二位师弟,多年不见了,别来无恙罢?”摇光子听得,道:“师弟无恙,倒怕师兄有恙。”天权子听得眉头微皱,道:“师弟何出此言?”摇光子听他这般,也不客气,道:“三师兄,我二人昨日来觐见,但闻你身体有恙不便相见,今却道不是,那昨日之言岂非托词?”玉衡子听得,看看天权子,又转头看看摇光子。
天权子听得,笑道:“昨日我在殿中石室内修炼,其实走不开,故而假托抱恙,望二位师弟恕罪。”
玉衡子待说甚么,却见天权子面上不悦,忙住嘴不说。却听摇光子道:“天权师兄,我二人此次归来,并未想与你争这缥缈峰上之权,只想安心授徒,请师兄莫要多疑了!”
天权子听罢,愠道:“师弟何出此言!你二人离山许多年,这缥缈峰上早已荒芜。我奉掌门师兄管之,也费尽心力,才有这般局面。今日二位师弟归来,我便将这缥缈峰交还与二位师弟,请师弟莫要推辞!”说罢站起身来,要将主座相让。
摇光子见了,道:“我多年不碰俗务,还是仍由师兄来罢。”
却又听得摇光子道:“我听云轩师侄说我那四个徒弟现在在后山雪城?”天权子闻言道:“是,后山雪城无人打理,我便叫他四人去了。”摇光子闻言一抽,道:“那雪城是我蓬莱山犯罪弟子面壁思过之处,极寒极冷,他四人有甚么过错,你却将他四人派去!”天权子闻言道:“我是这凌仙宫之主,调派弟子镇守各方,却不应该!”,摇光子气极,片刻道:“师兄若要如此,便也将我等二人派去雪城罢!”
天权子闻言变色,道:“你莫要放肆,真当我不敢吗!”摇光子闻言,起身道:“你自然敢!你有何不敢!“天权子面上一抽,嚯地起身,奋怒道:”那好,我便让云轩接你几人过去!“摇光子听罢,冷笑道:”那便多谢师兄了!“说罢一甩袖袍,领了玉衡子几人出门去了。
几人出得殿门来,只闻那殿中传来天权子怒极拍案之声,摇光子道:“你几人回屋收拾一下,叫那些个弟子寻些毛衣裘服来,我们要上雪城去了。”
三人答应,各自回房收拾一阵,便出门来。只见一中年道人匆匆来到。见到摇光子几人,忙躬身道:“二位师叔,我奉师父之命,引二位师叔到雪城。”顿了顿,道:“那雪城之中寒冷无比,加之道路不便,粮食布帛又不足,实是艰难无比,二位师叔何苦要……”却听摇光子道:“既师兄安排,无有不从,云轩快些带路罢。”暮云轩听罢,欲言又止,末了叹息一声,将仙剑祭出,道:“二位师叔请随我来。”说罢御剑上天。摇光子见了,便与玉衡子各自带上杨雁翎和灵灵二人,御剑跟上。
这缥缈峰实是广袤无比,几人赶路至午间,才到了那雪城。其实说是城,不过是几排石块垒成的房屋,只是接近缥缈峰山巅,极寒无比,屋顶都覆满了皑皑白雪。几人忙将早准备好的裘服毛衣穿在身上,才稍解寒冷之意。
御剑降下地来,但见那城中冷冷清清,并无一丝人气。暮云轩向几人惭愧一声,向城中呼道:“云天,云淼各位师弟在否?”
便听得那一间冰屋中传来声音道:“云轩师兄你可来啦!我们几人粮食早就告罄了,你是否是给我们带了粮米来?”话音刚落,那屋中便钻出一个高瘦汉子来。
但见那汉子身上并未穿得甚么厚衣服,此时抱着身子,正瑟瑟发抖,面上晕红发紫,只怕是染了风寒。那汉子见到这边几人,也是有些错愕,过了半晌,才向摇光子扑来,跪倒在面前了,泪流满面道:“师父!”摇光子见了,忙迎上扶住道:“云峰快快起来!”只是那汉子仍是跪着,流涕道:“师父您这一走,便走了许多年……徒弟们想你可想得紧呀!”言语之间颇为辛酸。摇光子听罢,已是湛然泪下,老泪纵横道:“是为师的错,教徒弟们都受苦了!”
二人抱头痛哭,教旁人也不禁动容。半晌暮云轩才扶了岳云峰手臂,道:“屋外天寒地冻,云峰师弟,还是先请二位师祖到里屋去罢。”岳云峰听到,忙道:“对,对!”将身体站起了,对摇光玉衡二人道:“师父,师伯,快些进屋里来。”
几人围了火炉坐定,暮云轩道:“云峰师弟,怎不见云天云淼几位师弟呢?”岳云峰“哎”一声,道:“云天师兄上山修炼;云淼云来二位师弟去砍柴火,下山与山下村民交换些粮食布帛,到现在还没回来。只有我前日染了风寒,离不得屋,故而留守在这城中。”
摇光子之前早已想过徒弟们在这雪城之中,定会有些难处,但仍是料不到居然这般难过。他年事已高,心肠渐软,听到此般,只觉皆是自己过错,又欲流下泪来。玉衡子听罢气恼,回头向暮云轩问道:“天权师兄将他四人派到这儿,你等却连粮米也不给供给吗?”暮云轩听罢,面上羞愧不说,却听岳云峰道:“师伯莫要怪罪云轩师兄,诸般事宜,都是天权师伯说了算。其实天权师伯原本下令不给给我等四人供给粮米的,倒是云轩师兄好心,常常给我等送些粮米来,才不至于每日挨饿。”暮云轩听罢,更是羞愧,叹息一声,道:“云峰师弟谬赞了。我自上山以来,与你几人交好,实不忍心你等无故受苦。”
各人听罢,都长叹一声,住口不说。又坐一阵,暮云轩便起身辞道:“师叔师弟,我这便要回去了,待我回到凌仙宫,必要与师父相求,要他将二位师叔和几位师弟接回去。”众人拱手相送,暮云轩便出门,引剑去了。
岳云峰与恩师重逢,心上自欢喜,寒暄间,却见摇光子身旁灵灵和杨雁翎,忙道:“师父,这两位是?”摇光子轻笑,指了指灵灵,道:“这是你玉衡师伯的孙女。”灵灵甜甜一笑,道:“师叔好!”岳云峰听罢,微笑点头。却听摇光子又指杨雁翎道:“这是你五师弟的儿子。”
这一句只如霹雳般,击在岳云峰心头,忙转过脸来细细端详,半晌,颤抖道:“像!真像!”又道:“前些年闻六弟过世之时,我等几个师兄弟都如挖心掏肝了一般,伤心难过不已,只道未能与他同生共死!不想六弟还留有子嗣在世上,实在是大大的幸事!”
这般寒暄一阵,便听得屋外一个粗犷声音地道:“二师弟,我回来了!云来,云淼二位师弟砍柴换粮回来否?”说罢,又似自说自话道:“这般天气,又似要刮风下雪了!无粮无米,怎么熬得下去!“岳云峰听得,忙回道:”大师兄,快快进屋来,师父来了!“屋外那人显然一惊,道:”你说甚么!“掀开石门探进头来,望见眼前情景只又惊又呆,说不出话来。
当晚,江云来,薛云淼换粮归来,众人见到恩师,都是又惊又喜又悲,只一齐围坐了叙师徒情份。杨雁翎便与灵灵将那换来米粮与雪水一同放入瓮中了,放于火上烧成粥饭给几人吃。
众弟子都捧了手上粥碗,有些唏嘘道:“与恩师分别多年,不想今日竟在此相逢,想来真如做梦一般。”薛云淼点点头,:“今日我与云来师兄去砍柴换粮,正遇大雪封山,路上积雪有一尺来厚,极是难走,但却比之往日多砍了两三担柴,多换了半斗米,我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恩师要来!”说罢哈哈一笑,众人听了也不由轻笑。
却听莫云天指杨雁翎道:“师父,这便是六弟的儿子吗?”摇光子轻笑点头,道:“是。”对杨雁翎道:“快见过你大师伯。”杨雁翎听得,忙站起,道:“见过大师伯。”莫云天望见,却不回话,片刻对摇光子道:“此子天资尚可,却缘何少了一臂?”摇光子听得,道:“我也不知,雁翎是你师伯寻到的,我到时他已受伤失忆了。”莫云天“哦”一声,沉吟片刻,道:“那这般,将他交与我,我将他每日训练,开导他法力,您看如何?”众人听罢,都道甚好,摇光子也捻须点头,他素知这大徒弟行事严厉,又勤奋修习,若杨雁翎交给他,心上实安矣。
是夜,杨雁翎在自己石屋中翻覆不眠,望望窗外,只见鹅毛大雪纷飞,实是寒冷之极。只是他窗上镶了一块万年坚冰雕琢而成的平镜,倒也不怕风雪会透进来。便站起身来,手中摸了摸那平镜,只觉寒冰刺骨。却开门出去。
他在那雪城中踱步,只见头顶飘来片片雪花,片刻便将他发丝染白了。只将手伸了,接住一片飘落面前的雪花。但见那雪花长了六片花瓣,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只是一接触他掌心,便融化成了冰水。他将眼抬了,望望天际,心上却忽地茫然。
忽听得那风雪声中传来一阵温婉笛音。
那笛音在风雪之中幽幽而往,忽而如三月流水般温柔,缠绵翩翩;又忽高亢,似是刀光剑影,铮铮作响。
杨雁翎觉如天音降世,令人叹息。心念一动,却迈步循了那乐音去了。
他身上穿了裘皮,并不觉如何冷,只是那大雪纷飞,脚下积雪深达一尺多,倒是极为难走。这般走了许久,气喘吁吁,远远望见一处断崖,笛音幽幽,似便是从此传出。杨雁翎心上一喜,忙拔腿而往。
到得那山下,果见一身披白袄的少女,正坐在那断崖之上,手上端了支苍笛立于唇上忘神演奏。那女子面庞清秀,眉上沾染了些许雪花,甚是凄美,恍惚之间心上悸动,蓦然生出一股旷世重逢之感。又笛音袅袅,美妙绝伦,忍不住静站聆听,恍惚间,只觉那风雪声渐远,止剩了这动人笛音。
那乐音正高亢,却忽闻得一块小石子“啪”地一声掉落谷底,那笛音也随之戛然而止。杨雁翎闻得,抬眼看去,便见那少女此刻正望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末了,见那少女将笛子一收,骑上身后一头长满白色长毛的怪牛,翻身下了山路去,在风雪与夜幕中失了踪影。
杨雁翎见那少女走远,呆呆站在原地,半晌,才起身往来路而回。
第二日一早,杨雁翎便随莫云天上得雪山顶来。但自那峰顶望下,只见千山匍匐,云霞作毯,真乃“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莫云天道:“我道家修行,乃是以内力为主,以功法为辅。内力即为法力,又为灵力,道家中各类武功法门,都需体内法力方可施展,法力愈深厚,而所施展功法也愈强,你可明白?”杨雁翎听得,道:“明白。”莫云天点头,道:“明白便好。”却指了身旁一块磨盘般巨大石块向杨雁翎道:“那你便运法力,将这石头打碎了我看看。”
杨雁翎望见,面上只一阵错愕。那磐石有半人来高,丈许长宽,不下几千斤。这般磐石,只怕天雷亦不能摧毁,却叫人力怎能撼动?但望莫云天面庞,似不在开玩笑。只得硬了头皮走到那石块前,手上运起蛮力,一掌便劈了下去!
这一掌实是不轻,只将他手刀处皮肉劈得皮开肉绽,鲜血也汩汩冒出。疼得额上冒汗,颤抖不已。
莫云天望见,冷哼一声,道:“不明白偏要装明白,你这般用蛮力硬劈,是想把自己右手也劈碎,作个双臂残废之人吗!”说罢将他一把推开了,喝了一声,将掌心印到那磐石之上!霎时,只听得一声巨大爆鸣,那石块早已炸成了齑粉。
杨雁翎望见,心上惭愧。却听莫云天道:“回城去罢。”杨雁翎惑道:“便要回去吗?”莫云天冷笑一声,道:“你手掌开裂,若不回去包扎,这般天寒地冻,不过一时三刻便得废了!”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杨雁翎被他训几句,只垂头丧气地跟了去。
杨雁翎回到房中,五味杂陈,只在石床上躺了半晌,却听石门外有人敲门,开开一看,却是莫云天,忙拜一拜。莫云天却不看他,只将手上几株草药递在他面前了,道:“将这药碾碎了,早晚敷在伤口处。”见杨雁翎发愣,冷哼一声,将那草药丢在他脚边,转身出门去。
(2)这些日子里,或是他身子骨本就健壮,或是莫云天所赐药草确有奇效,手上伤口便好了七七八八,这一日,又随莫云天上山顶来。
莫云天这次倒不叫他手劈大石,却让他将上身赤了,在那冰雪之上盘腿打坐。
这山上冰雪,自是封冻于缥缈峰顶不知几万载的坚冰,极寒无比,况他身上**,山风凛冽,只坐了不一会,便已觉身上寒冷之极,不由战栗,忙将身上绷紧了,要抵御那严寒。
莫云天见这般,微微摇头,却道:“我道家奥义,是修行者将自身神识,与那自然融合一体,呼天地之息,感日月之气,而后才能成道;似你这般,一味抗争,倒是哪家法门?”
杨雁翎听得一阵心虚。他非不知道家奥义,只是这山上极为寒冷,风雪无时无刻不侵入他体内,不过一会,便要寒冰入髓。却何人肯敞开心扉,任寒冷侵蚀身体?
却莫云天这般说了,他只得将身上放松。
此般感觉真当难受,即不抵抗,那严寒之气便乘虚而入,只教他身体不住颤抖,牙齿也咬得咯咯直响。不过几息,身上已然开始麻木了,脑中也微微有些眩晕。但他性子颇为倔强,这般时候,仍是紧咬了牙关坚持。
只是这山巅极寒冻气岂是儿戏?不过一会,便已觉身上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疼痛麻木,脑中甚是虚浮,却是要被冻晕过去!
莫云天见这般,却作一狮子吼将他唤醒了,道:“我道家心经的奥义,你记住了,我只说一遍!”
“闻寒风之凛冽,望高山之巍峨;观雷炎之威仪,感日月之浩德;品江河之缓急,问云雨之兴乐;觉冰雪之孤寂,思己心之长辙!”
杨雁翎闻得此般口诀,只如醍醐灌顶,忙在心中默念几遍。忽地神情一恍惚,只觉那过往山风,湍腾巨浪,山川日月,皆清晰浮现眼前!
片刻,却见他“霍”地一下睁开眼,大吼一声,独臂却“忽”地一声向天空压去!周围冰雪顿时无风自动,围着他旋转而起,形成一股巨大风暴席卷而起!那风暴之下,许多坚硬山石,万年冰霜,竟被生生扯下了,在那狂风中碾成齑粉!
莫云天见状,微微吃惊,却举双手抵挡。
只是他双掌一经接触那风暴边缘,顿感其中一股强大法力撕扯碾压而来,忙加力抵抗。对峙许久,莫云天愈发心惊,但觉那风暴之中,法力渐渐膨胀,竟隐隐压住自己!片刻,只见脚下坚冰顽石寸寸断裂!莫云天大惊,忙抽身要退,却见面前风暴再收势不住一般,“轰”地一声向周围炸了开去!
莫云天猝不及防,只被那风暴击在当胸掀开去,在那雪地之上蹬蹬倒退不止。只退了十来步,那身前巨力才慢慢消散。身上顿感一松,喉头一甜,却涌上一口鲜血来,恍惚一下,却站不稳。
片刻杨雁翎才惊醒,睁眼却见莫云天嘴角淌血,忙急道:“大师伯,你没事罢!”却见莫云天冷冷瞥了他一眼,将嘴角血迹擦了,道:“无妨。”又道:“你便以我方才教你法诀在此处修行吧。”说罢独自下了山去。
是夜,那风雪又重将屋外封锁了。杨雁翎今日新习法术,在那床上打坐,以莫云天所教心法,引了周天灵气进自身静脉来运行。只片刻,脑中一恍惚,却又见那山川日月,冰雪寒风,江河激浪,尽在眼中,无比清晰明了!他心上惊奇,只道这道家心法,竟这般造化,可将天地纳入心胸!
不多久,只将那精气在体内轮回了三百六周天,才将那剩下浊气呼出了。顿觉全身上下神清气爽,无比舒服。
忽闻门外有人敲门,杨雁翎忙起身开开,却是莫云天,忙道:“大师伯。”莫云天不答。良久,才见莫云天自怀中拿出一个红布包裹来,又似分外爱惜,摩挲几下,才交在他手上,道:“今日天晚了,早些休息罢。”说罢转身离去。
杨雁翎望着他背影,心上竟忽地不知是何滋味。方才见莫云天神态,显然对这包裹中之物格外珍惜。他转身回到屋中,将那包裹轻轻放在桌上,拆开一看,原来是一本书,册封上用小篆书了“少阳真经”四个字。杨雁翎心上惊奇,忙翻开看了几页,只见那册子上,密密麻麻地,都书了修行口诀;诵读几句,颇觉玄妙,竟是一册珍奇宝书!
他心上大惊,忙思索要还归莫云天;转念一想,莫云天一直以来便说一不二,将这宝书交予自己,定是要自己好好修习。想到此处,心上踟蹰,却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日,杨雁翎醒来,他昨夜苦思一宿,只觉这般至宝,莫云天虽不知从何处得来,想来也必是千辛万苦,自己便这般贪图了,实是不能心安。
只是他步出屋来,到莫云天门前轻敲,却不见任何回应,却见灵灵自厨房中出来,忙问灵灵。灵灵道:“大师伯今早与二位师伯砍柴去了。”杨雁翎听罢一愣,心上一阵不安。
心念一动,却道:“师伯每日这般辛苦挣米粮,我们白白受用非是好。我们一块寻些野菜来罢。”灵灵听罢一笑,道:“好呀!”二人便步出雪城,自山道而下。
这般走了许久,只望山上山下,一片白雪皑皑,哪有甚么野菜可摘?却听灵灵道:“上次我们方到山上时,我曾见山腰之下有一片竹林,或可去那儿,折些鲜竹嫩笋来。”杨雁翎听得,点头称好,忙与她一起下山去。
这般又走二三里地,才到了那山腰之下,果见一大片箭竹生长在那雪地之中,绵延无尽,竟不下四五十里!其中少有其他杂树。
二人一喜,忙向那竹林中去。只胡乱向竹根下雪堆中用树枝扫去薄薄一层积雪,便见得两三根鲜嫩竹子露出来,青翠欲滴,诱人之极。二人大喜过望,忙各自向那竹根底下,将根根鲜嫩竹笋刨挖出来。
二人挖了不过半日,早收集了二三十根鲜笋,心上不禁欢喜。忙休息一阵,蓄些精力返回雪城。便在此时,却听得那竹根之下,“滋滋”地传来几声吼叫。灵灵一惊,以为是甚么凶禽猛兽;却见杨雁翎往那竹中钻去,便见竹丛下一个斗大的洞穴。杨雁翎心上一喜,慌向那地下用尖利竹枝刨挖一阵,早将那怪扯了尾出来,原来是一头吃得滚圆的巨鼠。但见那巨鼠圆头圆脑,身上肥嘟嘟地煞是可爱,灵灵问:“大哥,这是何物?”杨雁翎道:“这怪吃竹子长大,唤作芒鼠,肉肥美。拿回去给各位师伯师祖加餐,也算我二人尽尽孝心了。”灵灵听罢,道:“那可正合爷爷胃口!”二人大笑,便将地下鲜笋收拾了,与那芒鼠一起抬回雪城去。
二人回到城中,时辰已是午后,那莫云天等人仍未回来。
杨雁翎别了灵灵独自回到屋中,将那怀中“少阳真经”取出了,不禁重重叹息一声,取在手上,随意翻开了看看。
便见得那书中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又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杨雁翎读罢,虽不全明其意,但书中诸般奥妙,却隐隐萦绕心头。不由又细细研读。只读到书后一段:“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才将那书放下了,叹口气道:“升龙固惊世,亢龙亦有悔。龙是神物,通天彻地,终究也难逃物极必反。”
又将那书翻几页,便见密密麻麻,都是那玄而又玄的功法口诀了。杨雁翎惊奇,道这书中道理实是博大精深,见解独特,这其中所载功法,必也是甚么惊世法门。忙向那书中细细看去。
许久,他脑海中已然记下了那《少阳神功》第一层的法门。便盘腿打坐,御起灵力来,吸了周天精气,在他周身脉络中运行。
伴随法诀起处,便觉小腹一暖,早有一股真气自丹田而出,缓缓流经腹上神阙穴,进而要向四肢百骸中去。他忙循了那口诀,小心翼翼地将真气牵引了,经命门,灵台,脑户等人身大穴引至额上神庭穴,才又自额中引下前胸,上腹,小腹,最终回到丹田中。
这般运行完一个周天,他额上已然冒汗。回头看时,那丝真气比之方才竟隐隐增厚了一丝!他心上惊奇,道果真乃神功也!
正要再运一周天,便听得门外灵灵敲门道:“大哥,你在么?师伯和爷爷他们回来了。”杨雁翎一愣,望望窗外,天已然晚了。才惊觉自己在屋中修习,竟不觉过了二三时辰,忙将那册子收了,起身给灵灵开门。
灵灵见得杨雁翎,忙将他拉住,道:“今晚你要与我一起烧菜,可不许丢了我一个人跑!”杨雁翎一笑,道:“好,好。”便随她到厨房中去了。
当晚,二人将那鲜嫩竹笋与鼠肉端上时,江云来,薛云淼,岳云峰等人都有些惊喜,只道不知多久未吃过这般丰盛菜肴了,忙都连连夹了,就着那白粥吃,直赞叹美味;玉衡子更是老大地不客气,只将那肉盆抢来要占为己有,惹得众人发笑。
是夜,杨雁翎便又如白日里一般,循那口诀修炼功法。直到后半夜,才将体内真气连同天地灵气一同在经络中运行了三百六周天。他将残余浊气尽吐了,只感身上灵力充沛,体内法力已然增厚不少!这《少阳真经》第一层,竟一夜间叫他给修成了!
便又闻那笛音悠悠,他心上不知为何有些挂念,将衣服披着了出门去。行了甚久,仍旧见那女孩儿坐在悬崖边轻轻演奏。只是那女孩儿一发觉有人,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往后,他便每日与灵灵在山中觅食打猎,常常教她功法,修习剑术,日子过得倒也轻松惬意。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有余,已将那“少阳神功”修满了四层,体内功法更大为精进。
莫云天仍常常指导他修行,见到他这般进境,也是吃惊。便将那道家奥义与法门,通通教授与他了。
其时,虽然如今修道法门并不唯一,甚至可以说是百家争鸣,但仍是以道家为主流。这道家仍是讲求修性练气,不仅看重外在武功身法,更重内里功法心法。这道家心法便分为四重:一重为练气,二重为铸丹,三重为化神,四重为飞升;而每一重又各分九层,每层都是修真路上一个阶梯,多进一层,不知便超越了多少学道之人。
现天下,武功心法在练气境界的修道之人不在少数,但其中多数都停在了第六层。第六层和第七层是修仙路上第一个分水岭,停在第六层,便算你修炼有成,也不过是些养生驻颜的法门,迈过第七层,功法足够扎实,才可称作修真,驾驭法宝高来高去;而那道家功法中,每一重之间又隔着巨大鸿沟,便算你资质甚好,也得需要经年累月的修习方能填平这巨大沟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是这修真何等之难?便算这全天下间,能迈过练气到铸丹境界的人便少了许多;再上到化神境界的高人更是少之又少,天下间能数的过来的也不过寥寥数十人。
杨雁翎此时已在铸丹四层修为,算得上少年英才。而灵灵亦在这短短三个月之中修到了练气七层,也是天资惊人了。
而此时,季节已渐入晚秋,气温只一天比一天寒冷,山上几人的日子也愈发清苦起来。
这一夜,那笛音仍旧如每夜一般悠悠飘来,杨雁翎便也如往常一般寻到悬崖边上。那女孩儿见得他,第一次没有即刻离去,只是与他静静伫立,相互凝望。
此时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杨雁翎远远地望着,不敢靠近。那女孩儿静静地望着他,许久,面上轻轻地微笑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