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女儿应付妈?小张野,跟我一个当长辈的这么说话,你这未免也太放肆了吧。”赵夫人笑了笑,远远看着他双手环抱胸前。
“哪呢!哪来的长辈!这儿没别人,咱可说好的,私下里叫您一声‘姐姐’也无妨。”张野笑了笑,虽然心里烦,但也没打算明面上跟着这位前辈级的人物硬杠。
“油嘴滑舌,难怪我女儿能被你骗了去,本事不小啊!哈?”
赵夫人微笑,跟张野说话时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年轻任性。
“好姐姐,话可不能乱说吧?你女儿啥时候就被我骗去了?好端端在酒桌上坐着,卖也卖不掉拐也拐不掉!”
张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门心思是要跟对方卖乖到底。
“行了行了,别跟我俩耍贫了。”最先叫停的还是赵夫人,“老实说,那件嫁衣,你是什么意思?”
“果然还是为这件事来的么?”张野笑了笑,也不再叫姐姐了,而是寻了个干净点的台阶,对着夜风坐了下来。
“何必费神呀夫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都说了我会把后事处理完的,您又是何苦非得跟我过意不去,把这事弄得清楚明白呢?”
“是我跟你过意不去么?”赵夫人笑了,“你小子可真会倒打一耙啊,本来就是你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反倒把责任甩到了我的身上了?”
“我对不起你?中邪的事情我解决了没?你夫家三口是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宝贝女儿是不是经过一晚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你身边?该做的事情我可是一件都没有落下,出力不讨好,您这么说我可不厚道啊。”张野摇头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不容半点马虎。
“但是你留下了祸患。”
赵夫人看着他,不为所动。
“你留住了我夫家三口的性命,但是你也给他们留下了后患。明明可以除去的妖物你却用别样的方法留了下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单纯只是想问问你是何居心。”
“‘居心’这个词用得过分了。”张野吸了吸鼻子。
“我能有什么居心?你们赵家的财产么?还是你那个宝贝女儿?这个所谓的‘后患’于你们而言根本就不成‘后患’,何必就追不舍,放人家一条生路不好么?”
赵夫人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走到了张野身边坐下,然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这件事我原本可以出手么?”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
“知道,”张野微微一怔,却还是点了点头。“鬼妖的咒术应该是亲人间蔓延,日添新伤的症状从赵木德开始,下一个对象本该是排行老二的赵老板,到头来却作用在了他弟弟赵水义的身上。你丈夫能逃过一劫,想必你是在暗中的功劳。”
“我有这个能力出手,但是所做的努力却止步于此,原因在你。”赵夫人抬起了头,“一方面我的丈夫对他眼中的‘张大师’简直奉为神祇,另一方面你虽然年轻,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值得让我相信的东西。”
“所以我是该谢谢您给了我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是么……”
张野愣了片刻,没反应过来对方想表达什么。
“最开始我以为你是不想沾惹因果,因而没有杀那只鬼妖。”赵夫人没有理会他的打断,而是选择了若无其事的继续后文,“我提议烧掉那件嫁衣,其实是想经我的手,帮你分担这份因果业力。但是你拒绝了,这说明你留住她的目的根本不在于因果。你有别的原因,而这,也正是我今晚单独来找你的目的。”
“您这好奇心略重……”
张野吐了个槽。
“能有啥原因?”他说完自己都是略带自嘲的一笑,“不想赶尽杀绝而已。那个妖物跟我说了很多。她说了这一百年来她是如何的可怜无助,她说了出来以后她从未想过加害她人。直觉告诉我她的本质未必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坏,于是我留住她的性命,就这么简单。”
“那是一只‘爱妖’。”
赵夫人看着他的双眼,眼神复杂。
“什么意思?”
张野问。
“妖凭执念而生,除了按修为分类,呈化形、吞元、灭法、太虚四阶,还有一种分法,是按执念成因区别。”赵夫人回答。
“贪嗔痴恨爱恶欲?”
张野眉头一拧,隐约是记得在古书上看到过类似内容,因而艰难的回忆起了零星片段。
赵夫人点了点头,“贪嗔痴恨爱恶欲,七种执念的成因,对应的是七种妖物的分类。而你所见的那只,属于妖物中的‘爱妖’。”
“所以呢?”张野耸肩,一脸的困惑,“这跟你的纠结有什么关系?”
“没看懂么,根植于人类爱欲而生的妖物,她留下的影响已经潜移默化的发生了。”
赵夫人看着张野,苦笑布满的眼神中显得意味深长。
“你在说赵宿雨。”
张野心头一寒,说完这句话以后自己都是脸色一变。
“她在上身时选择的是我女儿,从封印的那一刻起,两个存在之间其实就已经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那个妖物喜欢你,这点我想你也应该有所感觉。无论是人群中第一眼的选择还是嫁娶当晚我跟她的对话,我敢肯定,如果那是一只为爱疯魔的妖物,她执着的对象一定是你。”
“荣幸之至……”
张野干笑了两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现在妖物不死的影响,也就是我的女儿,将这份联系带给她的感觉,误当成了对你的爱慕之意。”赵夫人冷笑了两声,终于是一口气说完了所有藏在心里的话。
“……”
张野沉默了一下。
他觉得这件事可能是有点逐渐搞大的苗头。
“那啥,我事先绝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权衡了利害,他一个干脆的摆手,打算是在赵夫人的发难之前来个无力的先发制人。
这件事情按她的推理应该是这个么思路鬼妖喜欢自己,所以只要鬼妖不死,她附身过后的赵宿雨就会对自己生出类似的感情。而赵宿雨喜欢上自己,对一个男人来说,对应的结果就是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的巅峰。
如果说从阴谋论的角度来看整个故事发展……
自己的目的就会不由十分惹人玩味,明明可以杀的鬼妖却执意留她一条性命,如果真的是有利可图,这个潜在的目地就一定是暗获赵宿雨的芳心,然后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的巅峰……
他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
这这这,这么大的好处,他自己都不相信拥有作案条件的他会一点不动心!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赵夫人冷笑了两声,颇具人性的否决了他的胡思乱想。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真有这种念头,今晚在餐桌上,你对我女儿也不该是那种爱搭不理的态度。”
“也许我是为了反其道而行之欲擒故纵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呢?”张野冒着冷汗插了一句?
“哦?这么说你是真对我女儿有意思咯?”赵夫人看了他一眼,突然抬眼微微一笑。
“不敢!绝对不敢!”
张野摆手!果断地摆手!
“别跟我插科打诨啦,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过来人一个,有没有意思我会看不出来?”赵夫人释然地一笑,“相反你要真对她有意思倒好了,你虽然为人轻佻,但大抵也算一个能靠得住的人。我现在只怕这段注定了无疾而终的感情耽误我的女儿,毕竟灵魂联系中牵扯而出,这份感情可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消磨淡化。”
“卧槽!那怎么办?!”张野大惊失色,心想这女人如此急切的找自己坦白原委,难不成是有意要招自己为女婿?
“那啥……姐姐你该不会要为了你女儿牺牲我的终身幸福吧?!”咽了一口唾沫,他突然无比小心的问了一句。
赵夫人白了他一眼,“我心说你到底是条件多优越你才能瞧不上我女儿?怎么把我女儿许配给你你很委屈是么?居然还用了‘牺牲’这个词?你小子除了成熟稳重、谈吐幽默外加懂一点奇门术法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呀?这么糟心的样子,我女儿哪点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她……我怕我毁了令千金的下半生……”在这位前辈级人物的面前,张野表现得怂出了一片天地。
“杀了那鬼妖吧。”赵夫人淡淡的说,“杀了她,这份联系自然消失。”
“不行!”
张野一口否决,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来如此激烈的反应,只是听到了有人说要杀那鬼妖,平白生出了一个胆气。
“果然。”赵夫人看着他,忧心忡忡的表情又回到了最初,“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什……什么意思。”
张野被她的语气吓得下意识一个哆嗦。
“你爱上那妖物了对么?小张野。”说这话时的赵夫人像是带着能穿透心灵的双眼,直直的把他看得一阵心虚。
“怎么可能!”张野大笑着矢口否认,至于这话说出来有多少底气,他自己都不敢保证。
“且不说我是个修道之人,寻常货色根本动摇不了我的道心。就算爱上了又怎样?修为到达一定程度,斩情丝、断爱欲基本上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怎么可能呢?不可能不可能~”
“话说的太满了吧?”赵夫人嘴角一撇,“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祖坟风水的问题,你手底下那个刘二其实并没有看完全?”
“你说的是棺下盖棺之地?”张野反应了过来。“不是说潜龙崁么?锁山固水,邪魔?”
“潜龙崁是后来的风水师人为修建的格局,但在此之前的原地貌上,本身就存有一处风水。”
“什么风水?”
“两翼策展,凤首点睛,积土成山,林木成荫。山势走向,这个局,叫做‘落凤坡’。”
“我只知道……落凤坡庞统遇难……”张野的脑门一黑,想到的是《三国演义》。
“落凤坡是地名,但在风水之上,也对应一种独一无二的风水地貌。而且这种布局非大吉即大煞,在风水界流传极为狭隘,按级别来说,优先级仅次于帝王穴之下。”赵夫人解释,回答的云淡风轻。
“这种局又对应什么含义?”张野问。
“落凤坡背阴,则为‘火凤穴’,葬男性,死者后代中,三代以内必出,母仪天下。”
“那朝阳呢……”
张野想到了刘二对祖穴地形的描述,说“盈水朝阳”,于是本能地,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落凤坡朝阳,是为‘红鸾煞’,葬女性,死后为尸中鬼魅。”
“这个听起来气势上弱了很多啊……”张野擦了擦冷汗,一个,一个才艳鬼,待遇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赵夫人冷笑了两声,这个表情对应的含义一般是“高兴太早了吧?”
“很弱么?我玩个跟你说这种应红鸾煞而生的艳鬼都会自带一向天赋异能。”赵夫人冷笑。
“……您说,我挺得住。”张野拍了拍胸脯。
“‘千里姻缘一线牵’,一生用一次的媚术,无解。中招者,会潜移默化的对施咒人情根深种,爱到无药可医。想想看那妖物有没有在你身上留什么记号吧,留一个记号,你这辈子就算是完了。”赵夫人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落在张野的眼中,像是十分为她女儿的不平待遇而解气。
记号么?
张野的心中一片寒凉。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一圈淡色牙印,说到嘴边的话想开口,几次都没能发出声。
“诺!”记忆中的红衣笑着把那只留下红色牙印的手递到了他的面前,“给你留个记号,说明你还是我的夫君。”
呵呵。
果然事情还是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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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还在码字的作者君,说了昨天欠的章节今天补上,没办法,我的责任心抑制不住地发热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