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参与审问于母的过程,审讯室里只有林义一个人面对着于母,我则是隔着一面单向玻璃看着这一切。
“她凭什么不把房子给我儿子,我跟我儿子两个人跟她说了多少好话,她就是不肯,她凭什么,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吗,她有个屁的钱,她嫁给了我儿子,那钱就是我儿子的!她怎么敢不听我儿子的话,这要是在我们村子,我根本不会好好跟她说话,不听?一个嘴巴子下去,打到听话为止。”
在于母眼里,陈雅丽连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都不行,她……甚至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于浩的附庸品。
杀陈雅丽,于母没有半点悔意,反而字字句句都是在责怪陈雅丽的不听话,认为陈雅丽是自找的,活该。
甚至在说起杀人动机的时候,于母还咬牙切齿地,似乎以陈雅丽的所作所为,就算把陈雅丽杀了都不足以平息她的愤怒。
是谁给了她杀人的权利?
林义的眼里早就没了我所熟悉的光芒,他近乎冷酷地询问于母:“你杀陈雅丽的时候于浩在不在?”
“不在。”
“他没有帮忙?”
于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他帮什么忙,一个男人家,读书工作就行了,从小我就没让他插手过家里的任何一点家务,他连只鸡都不干杀,他还敢杀人?
我很早就跟他说过了,他要是舍得,就把陈雅丽交给我,我带回去村里管教个一年,不,也不用一年,只要半年,就能管得她服服帖帖的,偏偏他不肯答应,所以我们家于浩,还是心太软了。”
我嗤笑了一声,冷漠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杀了自己的妻子,直到被警察找上门尚且无动于衷毫无悔意,这叫心软,这叫善良?
我都快不认识这两个词怎么写了。
“你为什么要分尸?”
于母反问道:“不分尸我怎么带回村里去?城里跟我们村里不一样,这点我是知道的,再说我儿子心软善良,他不懂得怎么处理尸体。”
“你为什么知道怎么处理尸体,你以前有做过类似的事?”
“我杀过猪。”于母的口气寻常得似乎杀人跟杀猪是一样的:“不都差不多吗。”
林义的笔在本子上重重地划了一道,他手指用力握着笔,说:“听说陈雅丽曾借过你五万块钱,你当时说因为要回老家盖房子所以才问她借的,最后却迟迟不还,甚至反口说没有还的必要,是这样吗?”
我叹了口气,我明白林义的心情,他为陈雅丽不值,这个问题本来不需要问一遍,但他却固执地问出了口,似乎是想替枉死的陈雅丽问一句,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存在。
“哈?那五万块?借的?”于母非常吃惊,说到这个的时候情绪比刚才说到分尸的时候激动多了,她的激动中有一丝激愤,甚至会让人觉得错的是陈雅丽,而不是她这个借钱不还的人。
“她好意思说借这个字?结婚的是于浩的妹妹,不就跟她妹妹是一样的?再说这五万块拿回去是盖房子的,房子盖起来还不是她跟于浩的?
我们于家就于浩一个儿子,所有的一切都最后都是要给他的,包括他姐姐妹妹的聘礼,结果她是怎么做大嫂的,她像是做人大嫂的样子吗?于浩让她拿五万块,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以为我不知道?”
“于浩帮她瞒着我,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女人,小气,以为自己家里有钱看不起我们家,还有她那对父母,我倒想问问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于家,我至少替于家生了一个儿子,她们家呢,就一个女儿,绝户门,死了都没脸下去见祖宗。
我要是他们,羞都羞死了,我没嫌弃他们家就一个女儿,我跟她说,你要趁早生个儿子,我也不是什么法律都不懂的,现在只准生两个是不是,她们家的传统万一真的生了两个女儿呢,那我们于家不就断了根了?我一片好心,时不时从老家带药上来跟她,这可是我千方百计找来的生子药,结果她全给我扔了。”
林义强压着怒火道:“于浩是读过大学的人,他难道就没跟你说生男生女是由男人决定的吗?”
“我知道啊。”于母瞥了林义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是我儿子决定的那又怎么样,总不能让男人吃药吧,肯定还是她条理身体啊,我去求药的时候都打听清楚了,女人吃了这药,跟男人同房的时候,药力也会一并作用在男人体内,这不就相当于我儿子也吃了药吗?”
“三无产品,你就不怕吃坏陈雅丽的身体?”
“什么三无产品,那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神婆,你别胡说,小心神婆听到了找你算账。”
林义冷哼一声:“我等着。”
就因为陈雅丽不肯把房子过户给于浩,就因为陈雅丽不肯吃什么生子的药,于母开始对陈雅丽生出不满。
更准确地说,这份不满应该早在陈雅丽父母买房子却不肯在房产证上加上于浩的名字就存在了,随着陈雅丽结婚两年始终没有怀孕,双方生活习惯的差距,小矛盾越积越多,不满逐渐升级。
在于母眼里,陈雅丽浪费懒惰,还会指使于浩干活,她认为于浩是大男人怎么能干家务活?
但陈雅丽认为自己加班太忙,于浩待在家里却可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母见多了陈雅丽早出晚归,就觉得陈雅丽肯定外面有男人,并一再地提醒了于浩。
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悲剧,因为法律意识的淡薄,于母制定了杀害陈雅丽的计划,她觉得陈雅丽死了,这幢房子就理所当然地归于浩所有了,于浩在城里有了房子,再找一个听话的老婆,一切都完美了。
她的意识已经成了定势,在我们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她眼里确是天经地义的。
陈雅丽死得未免太不值了。
都说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陈雅丽这不是投胎,是奔向了鬼门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