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楚江离换好了药,看着正在净手的南霁月问道:“伪君子,最近怎么都没有看见小棠?”
楚北棠最黏她这个姐姐,没道理她受伤这么久一次都没来过。前几日她只当爹娘为了不让楚北棠担心故意不让他来,可是到现在已十多日,楚北棠怎么着也知道真相了,怎么还是没见着他?
她问自家爹娘,他们却叫她问南霁月。
南霁月眸光一动,“那个小肉墩,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不对,他还那么小,怎么会?时机也不对,以楚北棠的心性,不可能会离开重伤卧床的姐姐。还有,自家爹娘也没表现出担心的模样。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楚江离道:“伪君子,你把小棠弄哪里去了?”
“离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冰雪聪明。”南霁月道。
事情还要从楚江离遇刺昏迷的第二日说起。
楚辛儿夫妇与楚北棠皆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楚江离身边,南霁月也是。楚北棠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姐姐,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南霁月道:“爹、娘,是我没有保护好离儿,是我的错。”
楚辛儿摇头,“这不怪你,要不是你及时将阿离带回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高梓然道:“夫人说得对,是我们应该感谢你。要怪只能怪那丧心病狂的贼子,我就算拼尽一切,也要为阿离报仇!”
“对,全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还我姐姐,还我姐姐……”楚北棠手脚并用踢打着南霁月。
“棠儿,别胡闹!”也不知阿离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担忧不已的楚辛儿语气有些冲。
楚北棠继续哭叫,“我没有胡闹,为什么娘要为这个坏人说话?要不是他,姐姐也不会被人刺杀!”
高梓然拥着憔悴的楚辛儿,“棠儿,你在胡说什么?别闹,吵着你姐姐休息了。”
“爹,你也帮着这个坏人!”楚北棠眼泪落得更凶了。在他看来,南霁月抢走了他的姐姐,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在答应他求亲的当晚就被刺杀濒死,不怪他怪谁?楚北棠扫一眼房中的三人,再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楚江离,突然转身哭着跑出门去。
南霁月随后跟了出去,见楚北棠正在平日里楚江离纳凉的亭中大哭。他走近楚北棠,“小肉墩——”
“滚开,你这个抢走姐姐的坏人!姐姐要是醒不过来了,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的。”楚北棠道。
南霁月对他的话恍若未闻,走到亭中拿出笛子吹起那首熟悉的《三月流音》。离儿,这首曲子是为你而吹的。你这种女人,不可能会这么容易死。
“别吹了!姐姐都这样了你还有闲心吹什么笛子!”楚北棠愤怒不已,操起自己粗浅的武艺就要打他,南霁月笛音不断,仅凭一只手就制住了他。待一曲吹完,他才淡声道:“小肉墩,就凭你,打得过我吗?”
“你打得过我了不起吗?待姐姐——”
“怎么,你姐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依靠姐姐?小肉墩,你是不是想说待姐姐伤好就让她来揍我?真是没用,你姐姐六岁时都能在江湖行走了,你还是一个出了事只能叫姐姐的废物。”南霁月言辞分外犀利,与南月塘的毒舌有得一拼。
“你——,我才不是废物!”楚北棠怒道。
南霁月眼底是明晃晃的蔑视,“不是废物是什么?就算刺杀你姐姐的仇人就在眼前,你又能如何?”
仿佛心中的恶意全都倾巢而出,此时的南霁月没有半点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若是让江湖中人瞧见,那可刷新了他们对修罗的认知,连血衣离这个惯有修罗之称的人都比不上此时的南霁月。
他嘴角一勾,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散开来,一字一句仿若恶鬼低语,“跪下求饶吗?还是叫你姐姐来替你收尸?”
本已止住眼泪的楚北棠眼泪如决堤之水,喃喃道:“我才不会,我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姐姐。”
他这样说着,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柄巴掌大的小剑刺向南霁月,“你这个坏人,我要杀了你!”
南霁月眸光一闪,一把抓住楚北棠的手腕,令其不得寸进。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良久之后,楚北棠松了力气,颓然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
南霁月把他提溜起来坐在凳上,自己坐在一旁陪着他。
楚北棠哭了很久,在他心中,自家姐姐是最为强大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扛住。可是就在昨日,他才知道,原来一直保护着他和爹娘的姐姐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会受伤流血,也会变得现在这样脆弱不堪。
“白萝卜,你知道吗?”楚北棠抽泣着,“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姐姐。一直保护着我不被人欺负,什么都会,做的菜很好吃,每次出门回来都会带好玩的东西给我,还会偷偷带我出去玩。姐姐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不想要她死,我要姐姐一直一直陪着我。”
楚北棠看着南霁月,哭得太久声音都有些哑了,“你说得对,我连你都打不过,还怎么保护姐姐。我想的,我真的很想保护她。”
南霁月看认真的看着他,“那你就要变强,强到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想保护的人,明白吗?”
“可是我……”
他要怎么变强?
南霁月道:“离开你姐姐吧,你现在不过是她的拖累。我可以送你去一个能让你变强的地方。”
然后,楚北棠就被南霁月明明白白的安排了。
“公子,你今日的情绪不太对。”宣白在送走楚北棠后,对南霁月道。难道,公子也在为自己没能护好江离郡主而情绪不佳吗?
“宣白,小心你的舌头。”南霁月道。
宣白不敢再胡乱猜测,瞥见南霁月手中拿着一柄小剑,好奇道:“公子,这不是方才楚北棠使用的小剑吗?”
“不错,”南霁月点头,将其递给宣白。
宣白仔细翻看了一下,“这小剑材质特殊,而且似乎有些眼熟,像是燕追云的手持武器藏锋中的小剑。”
南霁月道:“正是。”
话说燕追云的武器怎会出现在楚北棠的手中?不过他最近确实身在仰星城没错。燕追云将随身武器中的小剑送给楚北棠,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联想到先前燕追云对楚江离的所作所为,不难猜出他的用意。
宣白小心翼翼的观看南霁月的神色,“公子,那这柄小剑该如何处理?要送还给江离郡主吗?”
“扔掉。”南霁月道。
宣白无语,既然要扔,又为何要捡,不过命令还是要听的。
“是。”
他拿着小剑转身想找个地方处理了,南霁月又道:“等等,送去给燕追云。”
送出去的东西被退还,宣白光是想着就能知道燕追云会有多受伤。但他也只能暗暗同情,谁叫他要来招惹江离郡主呢。
南霁月望着池中衰败的莲花,脑中思绪迭起,盯视良久。忽然,他眼神一亮,池中一株莲花引起了他的注意。身形一动,南霁月从池子上空飘过,回到亭中时手中拿着一株枯萎的莲花。
奇特的是,这一株莲花的茎上竟有两朵莲花。虽已枯萎,依稀能分辨颜色,一红一白。“并蒂莲么?”南霁月沉吟着。
这厢宣白听令去将小剑送还给燕追云,特意走了一趟葳蕤园。先前只是听闻燕追云被高狄元收入麾下,燕追云其实并未跟随高狄元走动。也就近些日子,燕追云开始与高狄元等人同进同出。住进了葳蕤园,算是正式为高狄元效力。
宣白禀明来意,高狄元给了他们二人独处的空间。宣白也不拖沓,直接将小剑拿出递给燕追云,说出一早便想好的说辞,“燕捕头,这是郡主送还给你的。”
燕追云没接,反倒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江——,郡主她醒了?”
未曾料到燕追云会如此反应,若说没醒,怎么解释郡主说要把东西还给他?定然会牵扯到南霁月,宣白只好按照他的话接了下去,“醒了。”
“那就好。”燕追云伸手接过宣白手中的小剑,“这不是郡主的意思吧?”
他好歹有天下第一神捕之名,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我告诉过小棠,叫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棠是个好孩子,既然答应了他。就算是他最喜欢的姐姐,他也不会告诉。
宣白道:“东西既已送到,宣白该回去复命了。”
“等等,你帮我给你家公子带一句话,我尊重郡主的意愿。”
若是郡主不愿,他会带走她。
……
“所以,伪君子,你的意思是你将小棠骂了一顿,把他骂跑了?”楚江离深觉不可思议。没想到,他竟对一个小孩如此不留情面,真是太可恨了。自己当初小小年纪离家是迫不得已,难道楚北棠也要小小年纪在外漂泊?
“放心,他不会有事。”南霁月道。
楚江离也知道南霁月不会让他有事,可她就是担心。南霁月如此自作主张还真是让人不爽,怎么爹娘竟没有好好骂他一顿?
关于楚北棠被南霁月送走之事,楚辛儿夫妇只是说了一句“棠儿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颇有一种儿大不由娘的感慨。
害得楚江离想拿南霁月撒气都没有办法。
不过,送走了也好,毕竟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家人的安全。这个伪君子,察觉到她的想法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