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月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想事情太过入神,连楚江离靠近都毫无察觉。
“伪君子,大半夜不睡觉,去哪里夜探香闺了?”楚江离拉着他的袖子凑近轻嗅,“果然,有脂粉的气息。”楚江离连连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伪君子,你可记得要对那姑娘负责啊。”
南霁月扯回袖子,见她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上露肩下露腿的,也摇头道:“离儿,看你像什么样子,这是一国郡主该有的做派吗?”
楚江离满不在乎,随手拨弄了两下衣裳,使其稍稍整齐些。嘲讽道:“我这不是刚刚起来,准备去厨房找些吃的嘛。我可不像某个伪君子,半夜做起采花浪子的勾当来,自是不用穿着齐整了。”
“你还吃,怕是以后江湖中会没了血衣离,多一个大胖离了。”
楚江离捏得手指咔咔作响,“伪君子你竟敢叫我大胖梨,你也不瞧瞧自己一个大白萝卜的样子。以后夜探香闺若是被人发现了,跑也跑不动,直接往土里头一种,保准没人找得着你!”
南霁月嘴角勾起,抓住细白她的腕子,触手滑腻,压低声音,悦耳若淙淙琴音,“离儿不知,有些地方最适合夜探美人吗?”
楚江离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去了花楼,啧啧,这若是让你隔壁那位红颜知己知道,可要伤心了。还有我那个堂妹,最近在望风堂找不到你,相思成疾。不若明日与她在街上来个‘巧遇’,也好解一解她的相思之苦。”
“她么?你很在意她?还是,在意我和她一起。”南霁月微斜着头,眼里有淡淡的疑问。
拂开南霁月的手,“我当然不在意她,至于你们是否在一起我更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看不惯你总是吊足了美人的胃口,自己却是一派自在悠闲。”
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对待美人更是温文有礼。长得又是该死的好皮相,那些最是憧憬才子佳人的闺中少女,没有几人会不喜欢他这样的。楚江离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而去,不打算再理会他。
南霁月跟上去,“离儿,厨房从来不会多备吃食,你是准备自己动手吗?”
楚江离狠狠瞪他,这不用他提醒,她早就知道了。这个伪君子分明就是故意的,晚间吃饭的时候,她想叫宣白在厨房多做些吃食,南霁月竟然早就吩咐过不许做。要吃些什么就得亲自动手,这个伪君子就可以趁机偷吃了。
楚江离料得不错,待她煮好一碗面的时候,就一转身的功夫,南霁月就端起面吃了起来。“嗯,味道不错。”
楚江离的做饭手艺如果传出去的话,定然比血衣离这个名头还要响。奈何她是个十分懒散的性子,只要有吃喝,她并不十分挑剔。
“你个伪君子!九冽我要两坛!”
“好。”
听得南霁月答应,前一刻楚江离还咬牙切齿,下一刻,就仿若没事人一样,抓起一把面重新做了一碗。宵夜完毕,楚江离就催着南霁月将九冽给了她,她才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
翌日天光大亮,楚江离仍是没有出房门。南霁月则是天还蒙蒙亮时就已起身,在自己屋中忙活了一阵,随后拿着一个小瓷瓶出了房门。行至楚江离的房门前,径直推门而入。下一刻,讶异的神色出现在了他俊美的脸庞上。
南霁月有些不解,亦觉得有些稀奇,楚江离头一次控制住了九冽对她的诱惑,两小坛酒未动分毫在桌上放着。楚江离还在床上睡着,即使听到了南霁月进来的声音眸子还是眯着,眼下有淡淡的一片青影。
“离儿,昨晚没睡?”南霁月悄然将手拢回袖中,掩去小瓷瓶的踪迹。“本以为你今日必定是躺在床上难受得紧,却不想你并未动九冽。”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楚江离懒洋洋的掀起眼皮,见着他脸上的憾色不由轻嗤,“今日不用动用你金贵的手帮我配药了,你好像很遗憾啊?”
南霁月掸了掸袖子,眼神漆黑幽深。“昨日一晚没睡,还能忍住不喝九冽。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你还能如此为人着想。而且,还是一个与你是对头的男子。”
她的身子不好,喝了九冽之后会在接下来的几日之内都有后遗症。即使有他的药,她还是会有些难受。她是怕,今日傍晚与燕追云的见面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不,或许,是因为另一个人也说不定。
“伪君子,你最近好像愈发不对劲了。”楚江离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事情,难道是……”
南霁月的心在这一刻不自觉的微微收紧,他亦紧盯着楚江离的双眸,似乎想从中看出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又似乎是不想听到她要说的话。
“难道是你想……”楚江离眸子一转,斩钉截铁的道:“你想找我要银子!”楚江离跳下床来,“我就说嘛,昨晚你那般轻易的把九洌给了我,果然有所企图。告诉你,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离儿,”南霁月慢慢走近楚江离,神情温柔至极,将她牢牢锁住。楚江离疑惑问道:“怎么了?”
南霁月抬手抚上她的柔软的双唇,声音低沉悦耳,“你这女人,若是将你卖去红袖招,倒是值不少银子。或者,我可以接了明年今日的追杀令,毕竟你可是高居榜首的。”
楚江离身形一闪,退开几步,“那要我说,还是伪君子你的命更值钱。医馆能够开遍三国,想要你性命的人也不少。”
楚江离麻利的穿好衣裳出了门,南霁月还在房中就听得楚江离对宣白喊道:“宣白,走,陪我上山去。你家公子要在家陪美人,你就不要去打扰了。”
“离姑娘,公子还未发话,我不能随你上山的。”
“小白,放心,那个伪君子不会拒绝的。”楚江离拍拍宣白的肩膀,一脸笃定。宣白瞬间垮下小脸,“离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白?”每次抓来煮了吃的兔子叫的都是小白,他可不要和待宰的兔子有一样的名字。
“宣白,你跟着她去吧。”
缓步走出来的南霁月微微叹了口气,楚江离,你究竟是真的看不清还是假装看不清?
“好吧,看在你陪我上山的份上,我就不叫你小白了。走吧,上山捉小白去,免得你那个小气的主子追着我要房钱。”
楚江离带着宣白走远,南霁月仍旧静立于院中,他惊讶于自己繁杂的思绪被她简简单单的一句抱怨抚平。这一抹红色在他的心目中占据了太久太久,久到连时间都已经忘却这抹红究竟是何时扎根于他的心底。
将目光从楚江离二人离去的方向收回,投向城中的一处高阁,那里是简繁楼的所在。兮公主离阳兮传信,有事相求,约在简繁楼中见面。南霁月抬步想走,“谦哥哥,你与楚姑娘相识许久了吗?”
白清泠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分明已经打算放下。可看着他们二人相处,内心还是止不住的酸涩。
春兰收回落在楚江离背影上的目光,状似无意的说道:“小姐,楚姑娘和谦公子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宣白从小服侍谦公子,还未服侍过旁人呢。”
听闻此言,白清泠心中愈加难受。她看了一眼南霁月,目光随之落在楚江离离去的方向。楚江离到底有什么好,连宣白都让她使唤,为什么就不能是她?
南霁月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说道:“南月的使臣很快就会到仰星,待事情结束,你们便与其一同回国吧。”
“谦哥哥,我——”白清泠还想再说什么,南霁月道:“白姑娘相必还未用早膳,月还有些琐事,便不相陪了。”
南霁月如此温文有礼,客气恭谨,其实又何尝不是疏离的表现。他一向如此,白清泠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见识过南霁月对楚江离与众不同的态度,她又怎能甘心?
“小姐,谦公子这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春兰为白清泠抱不平,“这离阳的民风也是,怎么比高狄还大胆开放?”
未出阁的姑娘家,随随便便与男子住在一处,实在是有伤风化。
白清泠皱了皱眉,轻声道:“许是楚姑娘有难言之隐。”
春兰小声嘟囔:“什么难言之隐,怕是冲着谦公子来的吧。”
她觑白清泠的神色,却是不再说了,话锋一转,“小姐,听说仰星是以前大易朝的国都。我们也难得来到仰星城,不如出去逛逛,也好散散心?”
白清泠明显心中许多思虑,不太在意的应了一声,“也好。”
简繁楼包厢中,南霁月与离阳兮二人各自落座。“公主有话不妨直言,若能帮上公主的忙,月自当尽力。”
离阳兮微微一笑,“我想让你帮父皇切个脉。”
切脉?皇宫中那么多御医,何时竟然需要他一个普通的大夫前去诊治?南霁月笑道:“公主玩笑了,月记得,每日皆有御医为皇上请平安脉的。最近,并没有听闻皇上的身子有何不妥。”
“实不相瞒,父皇的性子变得太过古怪,宫中的御医查不出任何异常,我这才请霁月公子出手相助。”
离阳兮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怀疑暗中有人加害离阳皇。御医查不出问题,或许是暗中之人手段太厉害,所以查不出。也或许,是御医已经并不可信。看着离阳兮澄澈干净的眸子,南霁月半晌无语。良久才开口道:“公主,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他是江湖上医武双绝的南霁月,被赞为当世君子的南霁月,还是南月的南霁月。这么轻易的将离阳皇的情况告诉了他,他不知道离阳兮是真的很相信他,还是离阳兮胆识过人。
离阳兮指指桌上的菜,问南霁月,“霁月公子每次用饭的时候都会问这些菜是从哪里来的吗?用饭,是为了不让腹中饥饿。我请你帮忙,是为了我父皇的身体,亦是为了离阳的百姓。所有的这些,我只需要确定一点就足够。”
离阳兮微笑的看着南霁月,南霁月扫一眼桌上的菜肴,接着说道:“而公主很确定,这些菜无毒,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