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尼前辈。”
瑞尔斯推门而入,让谱尼原本冷着的脸温和下来,“是瑞尔斯啊。”
“嗯。”
瑞尔斯关上门,拉开谱尼对面的椅子坐正的头微微垂下,看向他手边的文件夹,沉默不语。
“瑞尔斯,”谱尼叹气,“我知道现在情况不好,但裁决使的情况也比较特殊。我不是不分轻重缓急,上一次我也和你分析过那个可能性,你心里有数。”
对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瑞尔斯抬起头,落日的余晖投在他眼里,湖蓝色的眼瞳里波光粼粼。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如果裁决使真的不愿意上交手令,我也不会说什么,他不上交手令,我相信他也心系凡域,希望他好好考虑——还请前辈代为转告。”
“我会的。”谱尼点头应下,将文件推到他面前,瑞尔斯低头,眼里的湖蓝色黯了些,“这是极北之境的报告?”
“是,从那之后,极北之境的一直由落月星羽负责,但她一直不肯接任主帅一职,说主帅是……‘她’,不是自己。”
即将触到蓝色硬壳的指尖一滞,暗色下的人眼帘微敛。
“前辈不用回避,我不是迂腐的老顽固,我向来把卡狄修斯当成……妹妹,您这样也会让我难受。”
“说起来,卡狄修斯已经很多年不见踪影了,”谱尼似是无限惋惜,“被挂了‘逃兵将领’的牌子,紧接着家族覆灭……这么大个家族,一夜之间全没了。”
瑞尔斯攥紧了扶手,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你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谱尼从位置上站起来,面向窗外的阳光,落日的余晖洒进房间,拉长了室内二人的影子,瑞尔斯的神情隐在谱尼的背影下,看不清楚。
“可靠情报说,魔域和神域秘密达成了某种协议,准备对凡域形成合围之势,”饶是瑞尔斯那双眸如湖水般平静,此刻也闪过一道冷光,“我觉得,他们盯上了凡域的疆域和无尽能源。”
“有什么反应?”谱尼倒像是随口问问那样漫不经心,将目光投向神色晦暗的瑞尔斯。
“我听前线报告说,他们动作很大,”瑞尔斯攥着扶手的指节逐渐放松,“要提前准备了。”
“嗯。”
瑞尔斯靠在椅背上,一手却有节律地敲打着桌面,眼睑微动。
“关于云罗,你有什么安排吗。”
瑞尔斯敲桌的指尖一滞,对上谱尼询问的目光。
“云罗是前辈带着的,那就由前辈高兴来吧。虽然我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
瑞尔斯靠上并不怎么柔软的椅背,双腿交叠,十指相扣,和暖的笑意将他眼里转瞬即逝的锐利盖过。
“不过我觉得,不问最好。”
谱尼的眼角抽了抽。
实际上瑞尔斯所谓的“不问”就是表示,他知道你不会告诉他,但他一定要知道,所以他要自己察,不惜一切代价。
作为前辈的谱尼自然摸清了瑞尔斯的性子,在暗暗的叹息中,谱尼掀开陈盖,将早已酝酿过的话倾出。
“你知道水滴吗,”谱尼走近他,背对着余晖,室内的光亮随之暗下几度,“水滴能汇入溪流,能汇入湖泊,也能汇入汪洋。”
瑞尔斯聚精会神地看着指隙的光亮,漫不经心道,“所以呢?即便汇入汪洋,也依然会是水滴。”
“可你若投进一块石子,”谱尼双手撑桌,向瑞尔斯探身道,“激起涟漪也好,水花也罢,或是千层浪——那都不再是水滴了。”
“……不自量力?”
厚重的盔甲里传来一声嗤笑,那人一把扯下了头盔,随风飘荡的红色发带在火光中跃动,如血一般鲜艳的色彩在夜晚如熠熠生辉的明珠。
“瑞尔斯,没人比我更知道什么是不自量力,什么是天高地厚了。”
“你知道水滴吗?把它捧在手心里,它比不上一泓清泉,但汇入汪洋,便迟早有惊涛拍岸的一天。”
那人站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直到瑞尔斯抓不住那人的背影,四周才渐趋于黑暗。
无声的压力从瑞尔斯和谱尼的周遭爆发出来,见惯风浪的谱尼面对不同颜色,调色已是炉火纯青,
“我想我明白前辈的意思了。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只问才干……我期待她的表现。”
瑞尔斯扶住桌子起身——寂静无波的湖面染上夕阳的色彩,擦出一瞬的闪光。
彼时,一名女子站在门前,棕黄发间匿着淡淡的紫藤,单薄的身形被金辉笼罩,余晖几乎要将她孤独漆黑的影子扯到廊的尽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吧,领主大人。”
门外冷冽的声线惊醒了室内的二人。
“是云罗啊,进来吧。”
瑞尔斯回身看向门口,不由怔住。
云罗进门的时候迎着光,蓝紫色的双眸如黑夜中晶亮的萤石,平静如泉的眼里却有着皓月之辉。
“何出此言。”瑞尔斯诧于她风轻云淡的气度,反问她。
“我没有什么才干,”她立于门前,依然波澜不惊,“仅此而已。”
瑞尔斯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吧。”
云罗侧身让出一条路,瑞尔斯大步流星地迈向门前,步子轻快,目无流连之意。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云罗微微颔首,眼中皓光流转,“强者更在意强者……我知道的。”
正义联盟大门外,盖亚跟在面色铁青的瑞尔斯身后,小心翼翼道,“老哥,就是个小角色而已,没必要吧……”
“……可我听她说那话就是堵得慌。”
瑞尔斯想到云罗对待一切事物都风轻云淡的脸,就火气直冒。
这个女人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和谱尼十分熟稔,谱尼也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却因她在种种方面不作为,甚至可以说有些怯懦的表现,传了很多闲话。
瑞尔斯觉得很不可思议,专门挑了个谱尼不在的时候把她拎出来。谁知道云罗就是笑了笑,对自己的言论不置可否,却十分在意对谱尼的影响。
“有没有本事我也不知道,只要不影响前辈,我就无所谓,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有时候云罗表现得冷静过头,有时候下意识地一缩又让人咬牙切齿的,给瑞尔斯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自己十二万分的不爽,有想把她痛扁一顿的冲动。
我一定会调查到底的…等着看吧,前辈。
“他还是老样子,”气氛尴尬下来,谱尼索性换了话题,嘴角的浅笑万年不变,“真有活力啊,年轻人们。”
“别这么说,前辈,您‘宝刀未老’呢。”
“……你这样说我才老好吗。”
“啊咧?是这样吗?用词不当啊嘿嘿嘿。”
“嘁,小鬼头……”谱尼伸手点点她的眉心,“三年过来,有什么感想么?”
云罗绕着发尾的指节顿住,将发丝绞紧。
“这个嘛……”
“凡域有瑞尔斯在肯定安稳。只不过,他对内是好手,对外……可是要被那些老油条炸了的。”
“和我想的一样,”谱尼点头赞许,似是深以为然,却又笑看她,“所以才会让‘它’在你的手里,等待焕发光彩。”
指尖摩挲着发丝,云罗神色如常。
“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