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家-爷爷-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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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离家出走后一年,我八岁,家里发生了另一件大事,爷爷去世了。外婆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将我抱在胸前,让我可以完整地看到躺在灵柩中的爷爷,外婆对我说“这是最后一次看你爷爷了”,我盯着爷爷看,身高一米九,骨瘦如柴的更像一具刚出土的木乃伊,但比木乃伊多些血肉躯干,灵魂还在,干瘦的肌肤就像风干后的西梅,如同一件揉成团多天后被展开的纯棉体恤上那拂不平的褶皱,面颊凹陷出桃核大小的坑,干枯只有一层黑色的布满老年斑的皮肤粘连在骨节上的双手被交错地摆放在肚子上,恨不得用一张A4纸割一下便能露出白骨,指甲沿着指甲肚边缘修剪地短短的,看上去倒也干净。介于天空蓝和深蓝色之间的蓝色中山装,我想这套衣服应该是奶奶提前为爷爷准备的去世后穿的衣服,但怎么看却都显得旧旧的,一双黑色的老北京布鞋。在为爷爷守灵的时候,我需要在爷爷脚下磕头,爷爷脚上的这双黑色老北京布鞋随着我磕头时脑袋的上下移动淡入淡出到我的视野里,那黑色像是能把人吸进去,慢慢吞噬,最后什么都不剩,直到现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我依旧觉得毛骨悚然。然后跪在爷爷的头旁边,守护一支燃着的蜡烛不要熄灭,据说这是为爷爷照亮前方的路,也指引他记得回来的路。这是爷爷去世的第三天,出殡下葬的时间,我就这么盯着爷爷看,眼睛不曾挪开一秒,从生理学上看,他已经离世3天,而在我眼中他却一直都还在,直到棺材盖钉入四只大铁钉子,我看不见他。至此,我没有落一滴泪,奶奶愤恨地在亲戚面前边用一根手指对着我点,边骂我“你个白眼狼,你爷爷那么疼你,现在他死了,你连一滴眼泪儿都不舍得掉”,然后转身擦掉脸颊上肆意磅礴的泪水和骂我时从嘴角滴下的口水。我杵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牙齿咬紧下唇不出声。这让我想起十年后在我爸爸的葬礼上,我也是这样,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其他人表演歇斯底里的哭喊,而我只是静默地接受着他离开了的事实。走廊两侧各摆放了四个花圈,也随着爷爷的遗棺一并送去下葬了。我和奶奶,一老一小,在家等着完成下葬仪式的人们回来,除了钟表报时发出的“当、当、当”的声音,没人说过话,也没人再流过泪。而现在我写这几百个文字时,多次哽咽落泪激动地快喘不过气,我想当时我把这悲伤一个接一个地锁进了小木匣,现在我打开锁,它们便都涌出来了。这之后,我对那个走廊充满了恐惧,总是感觉那八个花圈一直都还摆放在两侧,每次经过,都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白色的纸花,粉色的纸扎马。这恐惧我没有想过要向谁说或求救,走在路上,看到别人脚上穿的老北京布鞋更是倒抽一口凉气,加快向前移动的脚步的同时抬起头不去看它。几年后,我随同爸爸一起去为爷爷扫墓,穿梭在一片树林中,见到只有一块木板上用墨汁写着爷爷的名字的墓碑,方才知道爷爷的全名。后来有两次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试着自己去找爷爷的墓哭诉,但是没有走得了那么远,或许也是因为找不到便原路折回去家里了。有一种奇怪的心理表现,我没有查阅相关资料,但我相信我的朋友你有时也会有类似的感觉——你就是知道他对你多么的好,他是多么的爱你,但当你回忆起来的时候却想不到什么案例能像别人证明。而我对爷爷的记忆少到用半首歌的时间就能讲完。但在我开讲之前已经哭到双眼红肿。

爷爷得了半身不遂,只能躺在炕上,连翻身都没有办法自己完成,但还是可以说话,只是说不太清楚,声音很小,要贴在耳边才能听清。小姑家当时开一个杂货店,给爷爷带来一包2.5元一包的康师傅方便面,奶奶给爷爷泡上,没有放任何佐料,因为爷爷不能吃的口味过重以防上火。爷爷看出我嘴馋想吃,便让我吃;我很想吃,现在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不是普通小孩子的馋,是好奇,我从来没吃过方便面,没闻过方便面的味道,还是这么贵的东西,我连五毛钱的干脆面都没吃过。出于某种心理(我认为这是小姑带给爷爷吃的,如果我吃了,会有人说三道四,比如爷爷偏心或者我嘴真馋之类的风凉话),我倔强地拒绝不去吃它,就默默地站在厨房看着这碗面,一点点地被水泡得发胀,然后落上一层炉底灰。这时,我七岁。原来这时我便如同一根狗尾巴草想要被路人带回家却又拒绝用自己所厌恶的美艳欲滴的花色将自己的美展示给世人看一般的倔强和自卑。

因为爷爷半身不遂,无法自理。通常都是奶奶照顾爷爷的一切起居。这天应该是中下午(一两点的样子)吧,奶奶和邻居的阿婆在窗外的街道上坐着聊家常,下午的烈阳照进房间,余晖洒在我和爷爷身上,温暖惬意。爷爷想尿尿,我没有去打扰奶奶便学奶奶之前做的样子,拿起那个装尿的黄桃罐头瓶子,为爷爷接尿。邻居的阿婆夸奖我“懂事了,知道照顾爷爷了“,我也自豪地很。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男性的生殖器,当然没有任何色情,但现在回忆的时候想,如果我是爷爷,面对来自孙女的这个举动,我的感受里可能会参杂些无助的尴尬。幸运的是(不是我不愿意做这所谓的孝顺之举,而是如果换位思考,我是当时的爷爷,我会希望不要再发生的,这不仅关乎男人的尊严,更加有长辈的尊严),这只发生了一次。

小的时候有一种五分钱一块的糖果,叫小淘气。我没有零花钱也不想去向爷爷讨要便偷偷地到爸爸妈妈的零钱罐(其实是一只陶瓷白的瓶体,上面印有蓝色青花,按动盖子上的按钮可以弹开盖子的水瓶)里偷着拿几毛钱去杂货店买小淘气。爷爷发现我总有糖吃,他自己也没有给过我零花钱。这时的爷爷还是健康的,我的妈妈也还在,只不过妈妈这时在小姑家的门店管理着小卖店,不常在家。爷爷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当然,我被爸爸揍了一顿。但是在再三向爸爸恳求和保证“不要告诉妈妈,以后再也不敢了”后,终究逃过了来自妈妈的狠打。妈妈曾经用量衣服的尺子抽打我的屁股,直到尺子折断方才罢手,而为什么挨打我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的哀嚎、那条断成两半的尺子和爷爷赶过来将我带走。

1996年卷烟已经很常见了,随便哪个小卖部都能买到熊猫、红双喜、大前门牌香烟,但爷爷还是在抽旱烟—一种用一小张纸,将碾碎的烟叶卷成一个卷儿的自制香烟。爷爷那时还有一个烟袋锅,把烟叶放在金黄色的铜质烟袋锅中,用嘴吧嗒吧嗒啄两下,而后吞云吐雾,他品尝着或我看着都另有一番味道。我现在很讨厌抽烟的味道—那种焦油的臭气,但是小的时候爷爷抽烟,我并没有觉得烟味难以接受,反而有时还蛮享受。坐在炕上,爷爷嗦着烟袋锅,吞吐着烟雾,我看着电视,玩着。

爷爷有一个老式的收音机,很小,巴掌大,可以放在衣服前面的口袋里的那种,手动可以调整频道收听不同节目,有戏剧台(我分不清楚是昆剧还是黄梅戏)和新闻台。那时家里有一个很小的黑白电视机,但爷爷的这个小收音机特别吸引我,爷爷去世后,这台小收音机被闲置在衣柜的上面,落了一层灰,我时常吹散灰尘拿来摆弄,像爷爷一样手里握着收音机坐在炕上听着听不懂的戏剧,热乎乎的炕头让我眯上眼,如同这能让我和爷爷产生某种联系,如同他就坐在我身旁,一起听着收音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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