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上下一片哭声,我蜷缩在陈老夫子屋后的狗洞旁捂着嘴流泪。
等陈府门外挂上白灯笼时,辜远婷与付岳找到了我。
这一夜,太京的繁华与我无关。
我青春里最闪耀的白胡子老头儿永远的离开了我。
打不起精神应对其他人对我的关心,我进云阙楼后,不让他们跟着。
云阙楼最底下的寒池,我淹没其中,当流泪不会再被人发现时,我于水中哭不出来,我恨自己为何不早一点出现在陈老夫子面前,总以为来日方长,一拖再拖,再次相见竟是阴阳永别。
我忘不了他的手垂到我手边的感觉,我怎么摇他,他也不醒。
好恨……
我对着一池水发泄,乱打乱踢。
哗,闷的一声。
脚被何物绊了一下,我整个人被一股吸力卷住下沉。
身体抗拒不了这力量,顺水流而去的时候,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像是无意间踢宽了地泉的口子,自己已身陷地泉。
所谓地泉,乃地底流通之水,暗不见天。
无人能猜到一段地泉有多长,许数里,许连贯不断。
我水性再好,心里也没底。
能否活命?
我不知晓。
我只明白这个时候,既要顺流,也要借力,才能在地泉中游动得快些,早一点遇到出口。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我不可能破得开头顶上不知多厚的土层,飘到之处的上方是座山也不一定。
要说过去难捱的七年中有何受益,那一定是我学会了屏息而眠,于水中假死,当身体到达一定极限,此法能暂时保命。
这个方法的蹊跷,在于只有温家的血脉可行。
不知道飘流了多久,我在水中忘记时间。
青山脚下的湖畔,一个锦带华服的少年握着鱼竿,鱼线勾住了东西,让他脸上露出兴奋神情。
“哥,一条大鱼,你快来看!”
听到叫声,从凉亭中走来的风流公子,看向水面时,瞪大了眼睛。
那水中的哪里是鱼?!
他这个愚蠢的弟弟用鱼钩,钩住的是一个女子的腰带,而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子,他是认识。
“离星!”
跳进湖中,将我捞上岸,压出我呛进身体的水,见我有了呼吸,他才放心。
围着火堆,韩谦与我说起他如何救我。
我抱着双膝,看向坐他旁边的少年。
韩谦见了,笑着介绍:“当朝宰相之子,徐彦。”
徐彦乖巧的起身,与我打招呼。
“徐彦见过姐姐。”
看徐彦小我两三岁,心智像个孩子,我忍不住去猜韩谦是何用心。
韩谦亦对我有好奇。
“你怎么会落水?在这里出现?”
“……。”我不能提及寒池,有些事情,在我没弄清楚以前,最好不教人知。“本在楼里,也不知怎就出现一个歹人,把我从身后打晕。”
“歹人?”韩谦皱了下眉。
他没有说下去,想来也是有顾忌,毕竟徐彦在这里,哪怕再是天真,回了家,难免学语几句。
他不可说,我倒能问。
“这么晚了,你不带他回去,宰相大人不会担心?”
提到他爹,徐彦嘟起了嘴。
“我爹有理不完的朝政,他才没空担心。”
韩谦看我,眼有笑意。
我笑了一下,拨弄火堆。
“没想到你爱好大晚上钓鱼。”
韩谦索性移坐到我旁边。
“我也是听人家说,赏枫亭的湖里,有世间难得一见的夜鱼,才动了心。”
徐彦听他堂兄说完,来了劲。
“夜鱼浮出水面的时候会发光,谁要是钓到夜鱼,这一生都能交好运。”
我不失礼貌的笑。
我当然不信这种无稽之谈。
只把赏枫亭三个字,记在了心间。
吃了些韩谦他们带来的糕点果子,有些累困,倚着标杆入睡,当我从噩梦中惊醒时,自己是在韩谦怀里。
他没睡,见我睁大眼看着他,与我小声:“你一直在做噩梦,我以为抱着你,你能好些。”
“你是存心占我便宜。”我坐直了身体。
他又把我拉回,盯着我的眼睛。
“我若有心,不只如此。”
被他调戏,我没有与他闹的心情。
“陈老夫子今夜仙逝。”
韩谦与陈老夫子有过几面之缘,知陈老夫子是我恩师,一把将我抱紧。
“无论你多伤心,都不该自尽。”
“……。”我没有多作解释,他起码说中了我伤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