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屋檐下，十多天不说话，都化解不了那份尴尬。

他不敢对人言，说我一个十五岁的妙龄爬到他床上去勾引，没人会信我有意与这四十年纪的男子。不说别人，我的三个哥哥定是死活不信，只会以为是他占我便宜，会想把他弄死在哪个山坡了结。

而我，要如何说出口，自己与他唇齿纠缠。

期间，山奈虽好奇我与付岳互给冷脸，但山奈此人极为心大，不甚多想，足让我与付岳心宽。

这山脚破屋，最不变的，还属黄连。

它好像忘记了自己吃过的亏上过的当，好了疼痛，就又时不时出去野。

两盏灯烛下，我与付岳还有山奈，默默的吃晚饭。

我约是吃得半饱的时候，一阵马车声来，近屋嘎然。

急急跑进的下人，是个熟脸。

“四小姐。”

“是你？”我欣喜的放下碗筷。

他拱手冲我笑，容貌与七年前，没作大改。

“二少爷找我回来，说四小姐身边得是个可靠的人，他才放心些。”

得亏离潺能做这样的思虑，乍见故人，我多有话语，忙拉他坐下。

“这七年，你可过得安生？”

“托四小姐的福，小人七年来过得还算舒坦。”他笑着回我，与我同坐，他稍显拘谨。

我看出后，忙与他介绍。

“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名医付岳，这位叫山奈，是他的弟子。”

“小人……。”他要起身行礼。

我按住了他的手臂，摇头：“都是自己人，无需多有客气。”

山奈对他笑，笑得似束阳光。

“就是，不用见外生分。”

我笑对山奈，又笑向眼前人。

“你如今叫什么？”

“当年得四小姐提醒，不敢再用离姓，现在别人都叫我陈蟾。”

我看着他，念了念。

“离蟾，陈蟾，算顺耳听。”

“谢四小姐夸赞。”陈蟾略作拱手。

我看着他，稍正神情。

“什么事，这么晚了，二哥非叫你来？”

“差点把正事忘了。”陈蟾的样子，快吓出汗，立马起身。“老宅深挖时，有所发现。”

“挖到了什么？”我惊得站起。

陈蟾不敢迟疑。

“小人说不清，二公子说，最好请四小姐去看一眼。”

付岳听了，看向我。

“我与你同去。”

“嗯。”我轻点头，付岳随行，或有用处。

这是十多天来，我们第一次有话说。

山奈被留下看家，我与付岳坐上了马车。

天色太晚，城门已关，好在陈蟾手中有小王爷给的令牌，进出尚算方便，官兵没有盘问许多。

马车行至离府旧宅，下得车来，我瞧见，离潺果然是按我说的办事，围墙新高得不比宫墙矮几尺。

陈蟾敲开门，里面便有人掌灯，一路引，黑色披风把我的大半个脸挡住，我总觉得穿着它，我像个坏人，但无奈行事需要谨慎。

直到见了离潺，我才摘下风帽。

“发现什么了？二哥。”

“你来看。”离潺牵起了我的手。

跟着他的脚步，我依稀回忆离府的布局，他停下的地方，如若我没记错，该是父亲每日让我泡的寒池。

我见刨开的泥土中，有水渗出，有些惊讶。

“难道下面有泉眼？”

“你再看看。”离潺接过一盏灯笼，照得近些。

我细看，只见那突突往外的水似在结冰，又迅速消融。

有些怀疑自己看错，我看向离潺。

“找人把这口子挖宽些。”

“用不着旁人，我来！”离潺把灯笼递给了付岳。

我是小看了这胖子，离潺虽身子肥圆，但做起事来，十分灵便，全然不似只会享福的少爷，不一会儿功夫，便把出水口扩到水缸那么宽。

瞧见庐山真面目，我再把它看作出水口，好像不合适，看来是父亲截胡了地泉。

我还以为自己泡的寒池，不过是井水加冰块，从未想过，它的形成如此天然，混了冰碴的冰泉，到这好像遇热一般。

“十分罕见。”付岳低声。

我看向离潺，小声叮嘱：“此处为中心，留出一间屋子的小大进行加固，留门即可，再于外围修建我的房间。”

“你还没吃够苦？”离潺皱起了眉眼。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解释：“我没说要泡里面，只觉得这个事并非偶然，若有机会，可以查探。”

“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离潺笑烂了脸。

我们兄妹间，有些话，已是心照不宣。

付岳随我一路，没甚用处，似有不甘，蹲下身，手触泉水后送往舌尖。

离潺见他此举，戏笑。

“我妹妹的洗澡水，可甜？“

“……。“

离潺的话，让付岳的身体像被泉水冻住了一样僵硬。

我的神情，也被我这愚笨的二哥弄得有些不自然。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等陈蟾驾着马车走了，付岳才将我拽住。

“谈谈？“

“谈。”我心中也对现状不满。

一盏灯烛，桌子的两方，我们瞧着彼此看。

“若我早有婚配，子女的大小，定如你一般。”

“嗯。”我点头。

付岳趴在桌上，沉声。

“你若婚嫁，我非是你良选。”

“嗯。”我又点头。

付岳的神情变得十分好看。

我看着他，不禁笑出声。

“你抱我时，有没有在心里跟你自己说这些？”

“你……。”付岳指着我气恼。“是你下药在先！”

我越看越欢喜。

“然后你确有动情？”

“我……。”付岳气红脸，好在不会挥剑自尽。

我看着他，笑道：“那日，在你房里，若说你先前不清醒，后来，你嘴里叫着星儿，还吻了下来，也是因为三月春？”

“你……。”付岳说不出话来。

我的手指在茶杯上轻叩，吐落实情。

“如若你对我没有半点心，你不会下意识的用三月春对我威胁，你是怕自己犯错，又希望自己能犯错，我说的，是与不是？”

“……。”付岳怔怔的看着我。

字字句句都扎中他的心，我并非不知自己的魔鬼行径。

我起身，望着他，再无顾及。

“我也喜欢你，但非彻底的男女之情，或恩、或利、或义，全都在其中，难以割离，我对旁人，没有这样的喜欢，可若是叫我嫁给你，了此一生，我却极不愿意，心有不甘。”

付岳的一双眼向我凝视。

“你想嫁给辜将军？”

“……。”我用摇头代替话语。

付岳还想问。

“那你……。”

“我最想做的，是找到父亲与娘亲。”我坦然相告。

付岳恍然明白。

“你到底还小。”

“还是那句话，无关年纪。”我看着他纠正。“莫非你觉得这世上，还有我不懂的事情？”

付岳望着我，忽的笑了。

“是我蠢，竟忘了第一次见，就看出你与别的小姑娘不一样。”

看到他笑，我隐约有些伤心。

“付岳。”

“嗯？”他还对我笑。

我需要问：：“你会不会离我越来越远？”

付岳笑着摇头，留给我的背影潇洒无边。

“远不了了，为了《本草纲》，付某舍得七年，实在好奇得很，那个叫离星的女子，要用什么去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