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的身子不爽利,并非染上花柳,而是长期以来,受到折磨,无人照顾所至,按付岳所言,她调息一段日子,便能康复完全。
我本想等她好完再说,但她非闲不住,问我要事做,我只犹豫了一下,即把事情交待于她了,因这件事,唯她能帮我办妥。
在冷香院开业前的几年,我曾花下银子,四处照顾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多为女子,有老有少,有美有不堪,有专人替我打理,教授适合他们的技艺,以便他们将来各自谋生,也方便我用人时从中挑选,红月就是这样被我选中,亲自指点,养成冷香院的头牌。这或许有些趁人之危,可我也非是强求,事先,我会了解他们的意愿,也直言,若进了青楼,他日倦了,或觅得良人,我不阻拦。不管天下妓院如何行事,在我开的青楼里,绝无强行霸占之说,无需卖身契捆绑,她们个个都是自由身,也因如此,红月她们才越对我忠心耿耿,哪怕落难,也不向人吐露离家与冷香院有关。但冷香院的下场,终究是没落了,老鸨虽会办事,却不懂得在别人的侵压中如何生存,随着红月她们一个个离开冷香院,冷香院无以为继,早于两年前关上了大门。
红月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放下茶杯,笑了笑。
“有话就说,无妨。”
红月咬着嘴唇,手指绞着手帕,好像要下定决心,才敢问。
“四小姐这次是打算全用新人?”
她这么问,我即猜到她在想什么。
“以前的人,也用得,只是,过去这么多年,她们或是从良,或攀得高枝,我不清楚。”
“我清楚。”红月急急答我。“有几个姐妹实不比我好过,只不过被那些人逼着签下了卖身契,想走,走不得。”
“是吗?”我想了想后,看着她,不讳的分析:“如果是这样,即便我想用她们也不能急了,你是明白的,不管她们眼前身价如何,只说句有人要,对方必会把价往死了抬,如此一来,只怕千金万金也不够赎她们的身。”
红月轻轻点头。
我见她离去,捡重要的叮嘱。
“记住,生存尚可的不扰,一心从良的不逼,或笨或聪明的,你要仔细分辨,事后,我通通要知晓。”
“红月记住了,四小姐。”红月对我福了福身。
我想了想,再把她叫住。
“等等,小王爷派来的人,你让他们能保你安全即可,其他事,莫让他们过问。”
“红月明白。”红月对我一笑。
我知道她聪明,不然我怎放心交给她做这些,将来更委她大任。
红月走后,离潺从门外进来,他看了一眼红月的背影,转头来对我说:“资色仍在。”
我瞥向他,哼了一声。
“口水擦擦,别丢脸。”
“我……。”离潺真信,手往嘴边,没擦到沫子,才知我是取笑他。“话说,她,你打算将来如何栽培?”
“到时你就知道了。”我起身,给离潺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离潺顾不得喝水,神情雀跃。
“这天南地北的,总一个匠人我看得上,但他死了……。”
我无语,不等他说完。
“死了你提他做什么?难不成你去地府一趟跟阎王谈谈,许他借尸还魂?”
离潺双手按住我的肩,迫我坐下,他则坐到了我面前。
“他虽死了,他徒弟还活着。”
“中用吗?”我看着离潺。
离潺重声回答:“亲传弟子,自然中用。”
“人在何处?”我忙追问,实因我需要一个会建楼子的人才,一般的匠人,做不出我心中所想。
离潺看着我的眼睛,答我。
“太京城大牢。”
“大牢?”我整个人惊呆。“犯了何事?怎么关进了大牢里边儿?”
“打死了人。”
“……。”我内心有一丝拔凉。“你可知道为何事?打死了什么人?”
离潺右手放在桌子,低声细回。
“起因是这小子相中了一个有夫之妇,这妇人的丈夫是个混蛋,除了吃喝嫖赌,便只会输了钱回家打人,妇人虽紧守妇道,但这小子看不得心爱之人过得猪狗不如,某日,喝了些酒,就去找她那混帐丈夫理论,对方不讲理,反污蔑他与那妇人有奸情,他气不过,将那混蛋打倒在地,谁知对方不经打,一命呜呼,与世长辞。”
“官府怎么判?”我追问。
离潺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此类占理的刑案,寻常说也就几年,但无奈那混蛋的堂兄在衙门任了小职,因此,关了五年,眼下还在牢里面。”
“……。”我观离潺神色,一翻猜度。“二哥是有主意的,对吗?”
离潺恬着一脸肥圆,冲我笑。
“今晚,我约了韩谦喝酒。”
我笑而不语,他既想好了,事情多半无差错。
与离潺聊完,我便去山坡上寻与我赌气的离欢。
自从我把青楼的地址定在离家老宅。
他已是有一天不理我。
山头的风,和煦了草木,暖阳而下,安抚着风。
我见此光景,再看那坐在草丛中的人,有感。
“三月草知风,其思与君同。”
“你还知道我在想什么?”离欢的气,毫无消减。“我是不知道你如今在想什么了。”
我踩着他走过的地方,走去,坐在他旁边。
“你怪我要把青楼建在离府,觉得如此行事,玷污了父亲与娘亲,是不孝,是不敬。”
“你倒清楚!”离欢气凶凶的剜了我一眼。
我微皱了下眉,望向山下。
“那你可想过,大哥装神弄鬼能保住离府几年?”
“眼下不是好好的!”离欢与我分辨。“再说了,不是还有小王爷可以依仗,哪儿能随意让旁人抢夺?”
我叹气。
“如果天下事,是小王爷说了算,我们何需大费周章?”
“什么意思?”离欢看向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是说……。”离欢顿悟。
我轻轻点头,解释:“这也是我希望三哥你来年能高中的原因,连大哥一个堂堂镇北将军,都查不出丝毫信息,线索之深,非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及,父亲当年究竟是知晓了宫中何种秘闻,是谁许了父亲富甲一方?也许只有弄明白这些,我们才能找到父亲他们。”
“原来如此。”离欢看着我,轻埋怨。“怎不早说,害我白怪你。”
我摇了摇头,继续:“我要在离府上面建青楼,也不只这一个打算,我是在想,当年修建皇宫的俘虏消失,会不会与我们离府如出一辙,这件事,我问过大哥,大哥只管了押人来,后面接手的是朝廷的官,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为之,我怀疑……。”
“你是说,有可能,他们把人杀了以后,就地挖坑深埋起来?!”离欢瞪大了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