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墙的内外,我与温扬分墙而立,我在墙的这头,他在墙的那头。
“我让老头子回山里了,他年纪也大了,没必要总为晚辈的事劳神操心,我的命运,我自己作主。”
“知道了。”
温扬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抬了下头。
“师傅,你也回去吧,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事,你再来找我。”
“哦。”简短的一个字,温扬露出脚步。
我没想到他会被我轻易说服,急着侧了一下身,像他们这样的山外人,能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例如,究竟是谁杀了父亲和娘亲他们,但我没有问,是因我觉得答案该由我自己来找寻,若说还有什么是想从他们嘴里知道的,那只有一件了。
“对了,师傅,温家前辈里头是否有个喜爱养毒蛇的?”
我感觉温扬愣了一下,在墙的那头回答我。
“据我所知,有一个,如果他还活着,如今应该有一百五十多岁了。”
“……。”我掐了下手指,照温扬所说,百岁翁该是在二十来岁的时候占据的毒雾山。
温扬似乎在担心什么,从语气可以听出。
“如若遇到他,要跑,知道吗?族录中记载,五百年间,温家人里头没谁比他更歹毒。”
百岁翁的歹毒,我已经见识过,但他不见得会对温家人下手啊,至少他没对我这么做。
“他做过什么事吗?”
温扬听我问到,叹了一声。
“他痴迷御蛇之术,曾做出一邪物,半月之内,往山里召进了数十万计的毒蛇,漫山漫野的毒蛇无处不在,人眼能及之处,无不是蛇尾蛇头,人的耳朵里都是蛇吐信的声音,那是一场灾难,未及十三的温家后辈险些全被毒死,即便躲水里,也无济于事,当时的族长,与他展开了一场大战,他输了,才带着那些数不清的毒蛇离开,从此,再没回来。”
我咽了两口唾沫,由衷的提醒。
“师傅若遇到他,要跑,知道吗?”
温扬在墙的那头气笑了,应该是觉着我用他的话,去劝他。
“为何啊?”
我伸手抓了抓后脖子,脚踢起了泥土。
“我已经遇到他了,还跟他说了不少你跟老头子的坏话……。”
我大约想像得到,温扬已经炸毛,因为他很大声的叫我了。
“离星!”
我怕他飞过墙来揍我,小跑着离开,边跑边作最后的相劝。
“师傅,你还是回山里去吧!”
温扬没有追来,主要原因是,他总不能掐死我,也应该不想遇到那个歹毒的百岁翁。
回到小院,我看到杜仙雨正在院子里烧冥纸,地上已经插好了烛和香,摆了瓜果点心。
“嫂子这是在做什么?”
杜仙雨烧完最后一张冥纸,双膝跪在地上拜了拜,然后起身看向我。
“听你二哥隐约提起过娘的寿辰,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我不能亲自去她坟前祭奠,只能这样遥遥拜祭了。”
“……。”我说不出话来,一把抱住杜仙雨。
杜仙雨轻轻的拍着我的背,饶是我再想哭,也不敢在她面前哭出声,只怕会难过成一片。
吃午饭的时候,只有山奈与她,跟我三人,离潺在外忙着机关城的事,韩谦则是又回王爷府去住几天。
当我吃完饭,回到房间,才发现温扬来过,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了封信给我。
他告诉我百岁翁是个死后重生的人,如果有机会,可向百岁翁讨教一些机巧之法,或对我逃脱天谴有所相助。
温扬知道我对死后重生四个字有所好奇,在信中提到了水下宫殿。
水下宫殿是温家祖先在广阔地泉中凿出的一所宫殿,蔚为壮观,不逊色于各朝君王的皇宫,只不过,那个地方不是用于活人居住,而是温家人死后的葬身之所。每有温家人死去,其尸体就会被运进水下宫殿,安放进镂空雕花的棺宫里头,这棺宫每具大小与世间的棺木差不多,放进尸体的棺宫会被置进排列整齐的宫格,宫格类似于没有挡板的抽屉,它们就是温家人的坟塚。许多年前,百岁翁因故早亡,是其家人亲自把他送进的水下宫殿,他的尸体整整在棺宫中躺了五年。五年后,他突然睁开眼睛,自行打碎了棺宫,从水下宫殿活着走出。打那以后,他性情大变,开始痴迷毒蛇,其中原因,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是假死吗?”
我拿着信继续看下去,温扬猜到我会这么认为,叙述道,百岁翁并非假死,经脉尽断,气息全无不说,体内脏器先于体表全数腐烂,恶臭自七窍传出,这件事族中有三十多高人确定过,绝无纰漏。温扬还说,若非已经死了,温家血脉在水中眠息再久,也是活着,只是世俗人看不到动静,与百岁翁的情况大不相同。
“千年王八万年龟。”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想,温家人长寿的秘诀,我大约懂了,某种程度上说,靠的就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