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整整跟了我三天，我到何处，他跟到何处，我回小院，他便在院外守着，杜仙雨给他送饭，他只是闷头吃，不吭一声。离潺进进出出，见他赖着不走，数次与他搭讪，他一句话也不说。韩谦觉得这个乞丐很是奇怪，本想用权势打发了，直接撵走，被我制止。这让离潺不解我想做什么，埋怨我要赶不赶，要留不留，莫非是真把别人当作了一条狗？其实，我没想这么多，那天晚上送饭给他吃，只是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乞丐，还是别人的眼线跟踪。不曾料到，乞丐认死了这一饭之恩的恩情，想报答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只好跟着。

雨连下了几天，我不想乞丐淋雨因此不起，前去与他交谈。

我问他，可愿自力更生？

他没说。

又问他，会些什么？

他也没说。

我想了想，回院里，向离潺取来一物，交到乞丐手中。

“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你也无需觉得亏欠于我，拿着此物，你在我朝各州县的禅记盐铺，皆能讨到一碗饭吃，只有一碗饭，不能再多。”

乞丐犹豫了一下，紧握于手。

看着他离开，我也算了结了跟他的缘份。

转身瞥见，离潺跟韩谦正看着我。

离潺没说什么，倒是韩谦笑着数落。

“你真是连阿猫阿狗都舍得养着。”

我向他走近，笑不出来。

“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不是阿猫阿狗。”

察觉到我不高兴，离潺悄悄伸手捅了捅韩谦，韩谦忙改口。

“对对对，兴许他日，他能成为无名英雄。”

我不喜这被逼出来的吉言，没理他们两个。

进屋后，听到离潺把韩谦责怪了一通。

大约说他是，身为权贵，无视民生，民之为乞，除去身懒，朝廷官员也有功。

这样的大道理，离潺应该是从离欢那里听说。

想起离欢，眼下应该是忙得很，他既是身为朝中新贵，总有人对他百般纠缠，多的是相邀的宴请。

此种事不打紧，最重要的是，毫无疑问，他成为了磨心。

皇帝看重他，想委以重任。

他又是宰相许以厚望的门生。

更是手握兵权的辜老将军的未来孙女婿。

势力的三方，让他成为了交叉点。

旁人只看到了他的风光，没看到他有多危险。

我细细想过，宰相也好，辜老将军也好，许是都不介意离欢为彼此所用，正好把两家绑在一条绳。但，皇帝肯定诸多不愿，臣力大于天，那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存在感？所以，他铁定会思虑着，重用离欢的同时，如何利用离欢让辜宋两家闹翻。

一时半会儿，我也没想好该如何破解这局面。

担心着离欢安危，只好把棋仙派到他身边。

棋仙是个棋局高手，论下棋，与我不相伯仲，在破局方面，比我更胜一筹。

辜远婷虽不乐意我在离欢身边放个红颜，但她瞧着棋仙对谁都冷冰冰的态度，也就没有忧虑太多。

她也不用忧虑什么，因为……棋仙是天生的阴阳身，非男非女，无情无欲，正是如此，她面对棋局，才比旁人客观冷静。

严格来说，她只会下棋，其他什么也不懂，但这已经足够，离欢很聪明，自会在跟棋仙的对弈中摸索。

我喝着杜仙雨亲手煮的汤羹，正想夸她手艺不错，离潺哭笑不得的进屋来，与我说了一件事。

刘老六养的鸡丢了，丢了十五只，苦寻无果，跑到了太京府衙跟徐广寒述哭，说他辛辛苦苦养的鸡，每天都是早上放出去，它们自己入夜就会回窝，那天，不知何故，总共三十只鸡，只有十五只回了窝。他哭着说，十五只鸡对于官老爷不是事，但对他这样的穷苦老百姓来说，是一辈子的营生，若找不回来鸡，他的命也不得活。

徐广寒被他闹得眉头紧皱，赶不得，训不得，连忙派了三四个捕快去查这个事情。这事，也就一天下来，有了结果。看着堂下的偷鸡贼，听偷鸡贼用他吃不起饭，老母亲还生着病做辩解，徐广寒拍响了惊堂木。

“你只知自己困顿，却不知他人疾苦，险些害人性命，十五大板是你今日该得！来日若还不改，本官必再重责！”

案子尾声，徐广寒知那些鸡都被偷鸡贼卖了，还不出，便私下拿了自己的俸禄给刘老六贴补。

离潺说完，苦笑着看我。

“这事给闹的，别人还以为云阙楼有心去讹徐广寒的俸禄。”

我笑了。

“难为徐广寒，这鸡毛蒜皮的事也肯管。”

“那……。”离潺望着我，食指与拇指摩挲。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着摇头。

“不用，即便徐广寒知道刘老六是为云阙楼养鸡，也不会把两件事混淡，何况他来云阙楼吃喝要给钱，我也从来没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