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京城,为迎接敌国公主入嫁,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我根据云阙楼里收到的消息,例出了一份名单,经过数夜对接,选出了总有纠葛的十对人选,他们总的说来,互有仇恨,不是张家的下人没给李家脸面,就是陈家的姨娘,与周家的女人有什么相争,哪怕是下人之间互有得罪,也被我做出了爆破点。我只需让人去推波助澜,发酵他们之间的不和,再过不久,他们自己就会狗咬狗。这名单里的人有一半,都与宰相宋永年有瓜葛,千里之堤溃于蚊穴,不管是不是他,我都得先将他的羽翼折一半,这样,他才能跟我说真话,我才能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发生。
我深知,若有高低,就不会有平等,不对等的谈话,如是蚊怒于象,大象不会当真。
必须要展示摧毁他的手段……
闲时,我往京郊的学堂走了一遭,看着身衣补丁的孩子们认真的读书,我的心有一些温情。
那些为云阙楼做事的平民百姓少了一丝后顾之忧,尽管他们此生平庸无奇,但这个免费学堂,给了他们的孩子机会。
生而为人,都该有选择,孩子们可以选自己想走的路,是像爹娘一样种田养鸡织布,还是努力读书,争有功名。
看我在学堂外站了许久,教书先生趁着孩子们默写,缓步而出。
我对他笑了笑,他,我认得。
是离欢举荐,我曾在离欢的诗会上偷见过。
但他不认得我。
“看姑娘的样子,很喜诗书?”
“是的。”我点头。
他露出笑容。
“姑娘该是读过?”
“粗略微懂。”我微福了下身。
他向我走近了两步,继而笑问:“依姑娘之见,我方才所讲,可有错处?”
我轻轻摇头。
他与我相望,萍水相逢,没再多说。
孩子们默完,叫道先生,他即转身回去授课。
他说得没错,好学者需书,不学者无术。
我徒步离开,走着走着,来到付岳住过多年的茅屋。
物是人非,鸟掠过。
我叹了口气。
听到声音,屋内走出一个人影。
衣衫褴褛,看他的模样,像是无家可归,在此处方算找到落脚处,他瞧了我两眼,大声的问。
“找谁呢?”
“不找谁,迷了路。”我笑着摇头。
他听了,不再理我,自顾自给起尘的地面洒水,收拾房屋。
在这有来有往的人世间,熟悉的地方总是会出现陌生的人,再熟的人也会变成过客。
回去的路上,我被山奈遇见,他怀抱着一坛好酒,脸上带着从酒仙那里得来的残留笑容。
对他,正因为不忍心,或我要残忍一些才是对的。
我把他带到了以前与他同游的湖旁边,鸟雀啄水,蝴蝶翩翩,当着他的面,把他抱了一路的酒,扔进湖水里面。
“你这是做什么?!”
山奈急眼,就要跳下湖。
我拉住了他,风吹乱我的额发。
“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山奈呆住了,或许他自己也有过预感。
我把付岳对我说的,跟他讲了一遍,他可能来自正要与我国通婚的敌国,敌国有他的父母,或者他的父母都死了。
“你自己决定去留,若去,我能帮你的不多,若留,我离星有什么,你就有什么,唯独灾祸……如果,我闯下滔天大祸,你必须逃去安全的地方,不能跟着一起死,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我说完,看着他。
他亦看着我,目光闪烁。
有些心里话,我早该对他说。
“自我认识付岳,我就欠了你的,离开的那七年,很难弥补,我能做的,唯有照顾你往后余生。”
山奈矗立了许久。
抬头问我。
“你对我好,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亏欠我?”
“也不。”我坦然的回答。“我是喜欢你的,你就像我们兄弟姐妹中的一个,相信不只是我,二哥跟三哥也是这么想的,付岳看得出来,所以,才放心的把你托付给了我。”
山奈迎向风,流出的眼泪带着温热。
付岳对他而言,是师傅,也如父,付岳走后,他难免有被抛弃的低落,直到付岳待他的真情,借我的口说出。
哭完以后,抹干眼泪,山奈傻呵呵的看着我。
“星儿,我应该比你大,能不能当你四哥?”
我被他逗笑。
“不可,大家都叫惯了四小姐,我也听惯了。”
“可是……,如果当你的弟弟,我岂不是什么都要听你的?”山奈面露难色。
我笑着推了他一把,提醒:“你几时见过二哥三哥他们反驳我?”
“也对哦!”山奈恍然大悟。
我二人的笑声与风声合拍,惊起鸟雀三五数,它们展翅飞向广阔的天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