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没有丝毫星阑,雪花下得细碎,我让山奈生了两堆火,一堆在扎营的马车旁边,一堆在寒潭的冰面。
我们三人坐在马车旁,吃着带来的肉干,聊了会儿天,说些有趣的事,总能打发无聊的光阴,眼见着寒潭的冰面化开,湿了火苗,我把身上的披风摘了下来,辜远婷接过,抱在怀里面。
“星儿,你要当心点。”
辜远婷轻声的提醒,微微皱着眉。
我冲她笑了笑。
山奈深呼吸后,对我露出信任的神情。
对我而言,下趟水不是什么难事,踩着其它完好的冰面,我走到化开的冰窟窿旁边,一个纵身跳下水。
水没过我的全身,我在有些刺痛的寒冷中睁开眼,只见寒潭的潭壁结了一圈冰碴子,我一一用手拨开后,它们化成了水。
这潭水很清,清可见底,潭中并没有残留的人骨,可见当初官府清理得还算用心,我往下压,直接扑向潭底,伸手在底下摸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算是无功而返,也不算。
浮出水面,我从寒潭爬了上来,辜远婷连忙把我拉向马车,催我进去换套干净衣裳。
拢共没花多少时间,我坐到了火堆旁,把湿漉漉的头发烤干。
山奈见我一言不发,压抑了一会儿,才开口问。
“你看见了什么?”
“……。”我摇头,告诉他我心中的猜测。“什么都没看见,只证明一点,最后有活口用了化尸粉。”
“化尸粉?”辜远婷凝眉苦思。“这是外域的东西,很少见。”
我点头,继续道:“一指甲已是稀罕物,要往寒潭里倒多少,才能瞬间融化一百多具尸身上的血肉,可想而知。”
辜远婷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
“这么说来,必是我朝内有人与外域勾结,否则,如此多的化尸粉怎能悄无声息的弄来。”
我没有再点头,暗想,与外域勾结的人说不定是我的父亲,离显恒。
当年太岁镇的首富,利用边陲之境的便利,若他想走私,没有什么不可能,这么继续想下去,若我想的没有偏差,那么离家对整个太岁镇的把控,也必是父亲有意纵容,我可能冤枉了离家族人,不是他们自己有多贪心。
离家与敌通商也不是没可能,只不过,做这件事的不是离家的旁人,而是我的父亲。
如果说,真是这样,我与父亲相比,还是太过稚嫩。
一个大夫,成为国之首富,国之首富,与敌通商,那么,我那个看起来简单不过的父亲,怎会只事二主?他的复杂超出了我的想像。
我不敢继续想……
风声经过山口,吹到了我的耳旁。
这一夜,我都在看着山奈跟辜远婷打盹儿。
天亮后,辜远婷去找官府的人帮忙,足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时气乎乎。
被我猜中了,她的身份在和官府交涉时,不太好用,这些地方官,不像站朝堂的官,武将之后对他们而言,没有威严,远不如大他们一级的文官。
“气得我都想甩他两鞭子!”
辜远婷挥动手里近两米长的皮鞭,打碎了一块冰棱。
山奈看着她笑,拍响胸脯。
“还是我去跑个腿儿。”
辜远婷气得没话说,只能点头。
事先想到了这些,我故意让辜远婷去打头阵,是想彻底落实一下地方官的态度,真正有用的是从韩谦那里借来的王爷令牌,山奈当宝贝一样的揣在怀中。
没过多久,山奈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官差回来,所有人对山奈毕恭毕敬,要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如此动静,惊扰了村子里的村民,他们听闻要挖开山鬼墓,说什么也不答应。
“这墓不能开!道人做法时说了,山鬼墓一开,灾难就会来!”
“是啊,不能放山鬼出来作乱!”
村民挡在前面,官差们看向山奈,山奈看了我一眼。
事情可以很简单,官差拔出手里的刀,就能镇压住这些村民。
但如此一来,村民们必会不满,在往后的日子,亦会终日惶惶不安。
我想了想,走向村民。
不是我想当一个骗子,而是,真相的有利程度不如一个谎言。
“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不是放山鬼出来作乱,而是当年为你们镇压山鬼的道士在临终前嘱托,说他夜观星象,发现镇压山鬼的封印有了松口,他担心大家会被山鬼所害,才请我们来,替大家重新封印山鬼,以保平安。”
村民听了,两两相看。
以防他们不信,我开口再言:“不知大家是否察觉,最近比往年更加体虚身寒?且有的老人家久咳不愈?”
我的话,让村民们亮了眼睛,纷纷回应。
“是啊,是啊,我就觉得比去年冷!”
“难怪了,我家老头子这一咳就是十来天,半个月都不消停。”
我笑了笑,向他们保证。
“大家尽可放心,不是大事,山鬼重新封印后,都会好起来。”
村民听了,多有言谢。
官差们开始动手,把埋骨的地方清理开。
趁着空当,辜远婷凑到我身边,小声的问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看相?”
“我不会看相。”我小声的答她。
她诧异的看着我,更加小声。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
咳……
我轻咳了一声。
“看过卷宗,那年景致的描述,对比今年,很明显,今年的天气更冷,那个老人家咳得声音都变了,岂不是久咳没好吗?”
“……。”辜远婷张大了嘴,没出叫出声。
山奈离我不远,自然听了一耳朵。
“余下的事好办,我给他们开一剂强身的汤药一喝,身子自会温暖,至于那个老人家,咳症而以,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