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慢慢愈合的日子,比才受伤那会儿要难受许多,患处总是奇痒,想抓又抓不得,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辜远婷几乎日日来烦我,不是在雪地里给我扬鞭耍剑,就是跟我讲太京城里的事情。
其中最离奇的莫过于一桩冤案,在离太京不远的许州,一商富人家的娇女远嫁别州,自此没有再归乡的念头,逢人便说许州山穷水恶,百姓是刁民,连狗都不如,由是她把许州形容得千奇百怪,越来越多人得知,她说的那些话就传到了许州人耳朵里头,官府却与那富家来往依旧。许州一平民书生气不过,赋诗一首,写道,许州千金曰可心,遥望家乡不归宁,直指夫家样样好,生卿之土事事贫,卿之眼中人如畜,惹得愤满官不听,纵有民怨千千起,不改狼狈护主情,日后再观许州景,山清水秀换罗裙。写出这首诗第二天,书生便被入大狱,受尽苦刑,难为狱卒有良知,没让他死牢里,已半身不遂的他硬是爬着来到了太京,寻清官讨公义。
“他可是找到了太京府衙去?”我急急问出声。
辜远婷点头,喝下一口茶。
“嗯,徐大人虽在查宫中的事,这个案子倒也没推诿,直接派人查出了实情,上禀了皇帝,皇帝大怒,结果可想而知。”
“那个书生的腿废了,有些可惜。”我轻声感叹。
辜远婷看向我,瞪圆了漂亮的眼睛。
“你三哥知了此事,做了一个决定,他就没告诉你?”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事被蒙在豉里,但转念一想,我似乎两三天不见离欢人影。
辜远婷瞧我一无所知的神情,喜笑。
“终于有这么一件事,我是比你先知。”
我看她洋洋得意,忍不住抓过她手,挠她手心。
“你若不赶紧跟我说,我就让人把你绑起来,挠死你,换个新嫂子去。”
辜远婷的脸颊爬上两朵红云。
“告诉你就告诉你。”
“还不赶紧?”我知道这招好使。
辜远婷连忙说出,离欢想了个主意帮助书生,学以致用,让他去新学堂里教孩子们,如此,他能养活自己,后半生也算有些意思。
我不得不承认,离欢的这个安排妥帖,听那书生写的诗,即知他有才情。
我才沉默一会儿,辜远婷便认为我闷,与我说个不停。
“最近,京中还发生了一件事,是以大鸿胪的官员都忙得紧。”
提到大鸿胪,我竖起了耳朵听。
辜远婷剥开干果壳,把果肉一颗颗的放回盘子里,任我想吃的时候吃几粒。
“敌国不想轻易开战,得知我国逢遇荒年,便想派使臣来京,想要谋些短暂的和平,皇上也不想把百姓逼得太紧,意思是,能谈就谈,谈得好,就把开战的事缓缓,这事难免要耍一翻嘴皮,还有一场宴席要办。”
“皇上钦点了谈判的人选?”这个问题,我有些关心。
辜远婷把果壳一扔,头向我靠近。
“说到这个,我以为不可理喻,如此重任,皇上居然交给了小王爷,你仔细想想小王爷那个人,会干什么正经事情?”
“……。”我无言以对,什么语言都挽救不了韩谦的风评。
辜远婷想起一些事,白我一眼。
“你要是选他,将来有你受的气。”
“咳,我们换个话题。”我唯有假装不适。
就在辜远婷欲继续跟我纠缠之际,一个胖圆的人影从院门飞奔而进。
“星儿,好消息!”
我看离潺十几步里险些摔倒两次,忙问他。
“什么好消息?”
离潺顾不得拍身上的雪,走到我跟前,笑烂了圆乎乎的脸。
“敌国使臣即将进京,韩谦奉皇命接待他们,你知道的,那些人肯定难缠,韩谦也没认识几个能言善道的,别人的人,他用着不放心,就想说,能不能让三弟去露个脸?若是此事立功,来日科举,便少些困难。”
“这个……。”无疑这是个好时机,可我有些犹豫,如果离欢太过瞩目,他与辜远婷的姻缘也就颇为扎眼。“远婷,你怎么看?”
辜远婷愣了,她才把韩谦说得一无是处,韩谦即又提携离欢。
离潺看着我们,心急得明显。
“是拒绝还是同意,你们倒是说一声!”
辜远婷想了想,望向离潺。
“离二哥,此事,我觉得你应当问离欢。”
我看得出来,她想尊重离欢。
“我也认为,该问三哥才是。”
“呵。”离潺笑了。“也是,我跟你们费什么劲。”
他转身跑进雪里,端着糕点过院子来的杜仙雨想叫住他,没发出声音。
“怎么了?嫂子。”
听得我问,杜仙雨答得轻声。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总觉得我那边院子里有人。”
有人?
我跟辜远婷互看了一眼。
离潺他们与我们所住的院子相通,只我这边一个出口,我没见有谁进来,这证明,若真有,必是翻墙进来的,恐怕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