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之地多喧嚣。
我命人在竹帘背后备下桌椅,摆上酒食,索性跟大哥、二哥坐着看热闹。
只见那高声夺人的小公子不出十一,与我那三哥不相伯仲的白净,他环顾四周,发出一声冷笑。
“不是我说,这叫红月的姑娘好不要脸,又是王侯,又是书生的自抬身份,实不过一具红粉骷髅,石榴裙下百鬼生,还妄想天下君子皆为臣。”
这骂的字字句句,令整个冷香院几近无声。
红月并不耳聋,身为院中头牌,她本就有几分气性,我见她所在的厢房,门吱一声打开。
一席红绢为衣,眉目清冷。
众人见过了,只怕此生也难忘记这样的容颜。
“红月承受不起如此骂名。”
“哦?”小公子仰首打量,扇子在他身后供他把玩。
我见这人有趣得很,便看得专心,也得是这样,我发现他眼中有艳羡。
“是个女儿身。”
二哥惊讶的看着我。
“你说他并非男子?”
“嗯。”我点头。“乔装打扮得虽没有破绽,但她的眼睛骗不了人。”
大哥在旁,沉声。
“那她该是辜老将军的孙女,辜远婷。”
这下轮到了我好奇。
“大哥为何如此肯定?”
大哥用手一指。
他所指在那小公子身后的一桌,在那儿坐着一位不苟言笑的黑衣公子。
我瞧去一眼,便觉得他脸比衣裳还黑,该是对青楼无好感。
大哥轻声的说:“辜老将军膝下独子,独有一孙,与我同岁,叫辜远瀚,我同他在军中共事有两年。”
“他就是辜远瀚?”我歪着头看。
“嗯。”大哥自认得出。“先前不知他带的谁,你说那闹事的是个姑娘,我才想起他有个妹妹,是这年岁。”
二哥听后,露出左右为难脸。
“这若真是辜老将军家的,我们也不好得罪。”
是的,最好不要得罪。
我亦如此想。
我需思量如何让红月下台,又给辜家颜面。
谁知,总有人不开眼。
白衣少年,用手中折扇撩开了珠帘。
“这位公子骂得动听,实则不然。”
他的**气直逼辜远婷,我是看瞪了眼,大哥二哥无不同我一般,手心有汗。
辜远婷回头一看,冷问:“你是谁?”
“在下离欢。”三哥行礼,毫不卑谦。
我忙向辜远瀚看去,果然,他抬了下眼。
我悄声问大哥:“大哥可有跟他提及?”
“嗯!”大哥的眼神似把赌注都押在了辜远瀚上面。
二哥在侧,还没明白。
“不报姓名还好,这一报,全完!”
我不接话,眼下只能壁上观。
三哥移步到了辜远婷跟前,他的模样,好像没看破她的女子身份。
“这位公子说红月姑娘是红粉骷髅,俨然是低看,既若瞧不起,公子进这冷香院来又为哪般?如言软玉温香是死梦,我们何人不在这大梦?血肉之躯谁能逃泥土循环?”
我被逗笑,三哥咄咄逼人,辜远婷答不上一声。
辜远婷胀红了脸。
“你这是强词夺理,是狡辩!”
“只有哑巴才能辩不辩。”
三哥拈指啪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大厅中,掌声跟着漫开来。
红月笑着朝三哥福礼后,回到她的厢房里面,我没过问她今夜陪的是哪个贵人,只让老鸨交待她,那首诗,她得认。
诗词大赛几乎没受影响,冷香院内的莺歌燕舞也没耽误多大一阵。
三哥有功,但主要还是辜远瀚给辜远婷递了眼神。
宴末,满墙的诗篇,有几首是真不错,其中一首来自三哥那桌,另外两首分属两个寒衣书生,前三是有了。
我写下前三的名次,让老鸨拿去宣读,大家的欣赏有目共睹,该是不会有人疑有暗箱,可我对人心并非毫无防范,要使独乐变成众乐,难免要破费一翻。
果然,当老鸨站在高处宣布在座今夜消费全部免单,一个微有言词的人都没出现。
总共一百八十两纹银,交给获胜者,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各得欢喜,冷香院提前打烊。
大多人被自家的马车接走,也有不少人冒雪独自离开。
年初一,我是愿着所有人能过个好年。
宾客都散了以后,老鸨给一众姑娘下人分发了赏钱。
我见了她们高兴的脸,才放心离开。
四兄妹同乘一辆马车,听车轮碾在雪上面。
二哥喝得有些微醺。
“开春后,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冷香院。”
三哥笑道:“我往后得更勤奋些,文墨之事不可再输人更远。”
大哥看着我们几个,感叹:“年过完,我得回军中,不在父母跟前。”
二哥听了酒醒,三哥收起了笑颜。
我往自私了想,越发伤感,是因无法实现。
要是边疆再无战事,如若没有战火连年。
我们几个沉默不语,马车骤停。
赶车的下人跳下马车,惊慌失措的掀开车帘。
“不好了,四小姐!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
我最讨厌‘不好了’这三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