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梧桐选择的是最低价的机票,20个小时的航程,飞机要在阿布扎比停留近八个小时。从离开巴黎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就再又开始疼了,闷闷的疼,她想着回老家后,一定要去找一下黄医生,他给自己做的手术,对自己的情况最了解。飞机再次从阿布扎比起航后,那种疼痛的感觉更甚,她吃了药,就赶紧开始休息。这几天太累了,都没怎么好好睡!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梧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在用力的撕扯,胸口又极闷,几乎不能喘气。看了看时间,飞机还有两个小时才能降落。她一直隐忍,只希望一下飞机就立刻去医院,绝不会有丝毫耽搁,但是那疼痛却愈发张扬,她颤抖着手拿出一粒药吃了下去,却没有任何缓解。坐在她旁边的是位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她本来在休息,给孩子盖毯子的时候,发现了梧桐的异样,便关心的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叫空姐。梧桐婉言谢绝了她的提议,自己的病是心脏瓣膜的病变,除了手术,外力并没有办法来干预。
在还有一个小时航程的时候,梧桐呼吸开始急促,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那位年轻的妈妈没有再问梧桐的意见,直接叫了空姐。空姐一见梧桐的样子,顿时慌了神,但她毕竟是训练有素,安抚好梧桐,她又把这件事情通知了机长。机长通过飞机广播说明情况,并询问机上是否有医生。许是梧桐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飞机上正好有一位心脏病方面的专业医生,他跟在机长后面来到梧桐身边,询问了梧桐的病史,又查看了她的情况,说道:“听诊器不能用,我没有办法判断具体的情况,不过以我的经验来判断,你再次进行手术是不可避免了。现在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尽量的使你舒服一些,一下飞机必须赶紧送往医院!”
梧桐看着他慈祥的面容,努力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机长联系了地面,说明了具体的情况,他们表示会联系医院,派救护车在机场等待,降落之后,立即将病人送往医院。
梧桐被乘务人员移至了商务舱,躺在宽敞的座椅上,觉得舒服了一些,那位医生也在她的身旁,陪护着她,指导她通过呼吸和躺卧姿势来缓解疼痛,也问了些她手术的细节和最近的状况。他说:“心脏病人一定要避免愤怒、激动、生气这些比较剧烈的情绪,尤其要注意不要有长期的忧思恼怒和抑郁。这些负面的情绪可能不会直接引起病发,但肯定会是诱发病发的因素。”
直到把梧桐送上救护车,那位医生才放心离开。医生和护士先做了紧急的处理,在戴上呼吸器之前,护士询问了梧桐的意见,通知了她的父母。
2
听完电话,秦一弦便一下瘫倒在地,然后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许国槐亦是脸色苍白,他先把秦一弦扶到沙发上,安慰了几句,又给秦一珠他们打了电话,就去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就开车赶往杭州。两人心里有诸多疑问,不知道梧桐为什么会被送到了杭州?电话只说了梧桐心脏病发作,被送到了杭州第一人民医院,请他们尽快前往。其它的情况一概没有说明。
高速公路一路疾驶。秦一弦不停的抹着眼泪,许国槐看了她一眼,说:“人既然都送到了医院,就说明肯定不会有危险了,之后的治疗我们就听医生的,你别担心了,一切有我呢!”
秦一弦没有答话,只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
到了医院,见到了病床上的梧桐,她正在睡觉,却仍然能看出一脸的疲惫。秦一弦握着梧桐的手,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像是开了闸般,竟看的旁边实习的小护士也跟着哭了起来。
许国槐缴齐了费用,办理好了手续,又跟医生询问下梧桐的情况,他才知道女儿是在法国飞来的飞机上开始疼痛发作,救护车是去机场接她到的医院,也知道了飞机上幸好遇到了一位心脏病医生。
他默默的在心里把所有知道的神仙都谢了一遍。
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无精打采的宝贝女儿,许国槐也想哭,可是他不能哭。向秦一弦传达了医生的话,秦一弦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接着又是一阵后怕。如出一辙,她双手合十,开始感谢观音菩萨,并祈求她继续保佑。
许国槐提着买的生活用品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梧桐已经醒了,她显然哭过,秦一弦正拿着毛巾帮她擦脸。看到老爸进来,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喊了声:“爸…..”。
许国槐应了一声,就赶紧低下了头,弯腰往床下放脸盆,同时又问她:“还疼吗?”
梧桐摇摇头,说不疼了。
秦一弦拿起梧桐的手,温柔的擦拭,问她:“饿吗,想吃什么,让你爸去给你买!”
梧桐想了想,“有点想吃于记的小笼包,就是咱们三年前来杭州时吃的那家。”
“好,还有吗?”许国槐已经站起身来。
“没了,小笼包就够了!”
许国槐刚走几步,梧桐好似又想起来了什么,她连喊了几声:“老爸,等等,老爸!”
她的声音不大,透彻虚弱,秦一弦赶紧帮她喊了声:“老许,等等!”接着又转向梧桐,问她:“还想要什么啊?”
“老爸别忘带点醋!”
这一句把病房里所有的人都逗乐了。
心满意足的吃完包子,身体也不那么疼了,梧桐觉得原来的那个许梧桐虽还没有满血,但总算是复活了,气力恢复了些,脸色红润了些,说话洪亮了些。
正趴在秦一弦身上撒娇,手机就响了起来。
梧桐瞟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就继续闭了眼睛窝在秦一弦怀里。
秦一弦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不接?”
“我好累啊!”梧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3
那天晚上,梧桐睡着后,秦一弦拉着许国槐到了病房外边,悄悄的跟他说:“下午,那个小沈给梧桐打电话了,她连接都没有接。”
“你的意思是,梧桐这次生病跟小沈有关!”许国槐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差不多,你还记得梧桐之前说那个小沈去法国比赛去了吗,梧桐这次也是从法国回来的,在飞机上就开始发病了,要说没关系,你信吗?”
许国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这件事,你不要主动问,看看梧桐愿不愿意跟我们说吧!”
“我知道!”
4
短短几天时间里,梧桐做了数不清的各种检查,心电图、X光、超声波……。针对梧桐的治疗方案,主治医生约谈许国槐和秦一弦,告诉她们,梧桐的心脏需要再次的手术,上次手术进行的心脏瓣膜修复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效用,而再次修补已经不可能,现在推荐的方法是替换上人造心脏瓣膜。
“医生,这个手术比那个瓣膜修复的手术复杂吧!”秦一弦问。
“复杂得多,这个就和补牙种牙一个道理,补牙你去牙科医生那一次就行,种牙呢,不去个四五次肯定是不行的!”
“那是不是风险更大呢!”
“可以这么说,但所有手术都有风险。”
“那除了手术,还有没有其他更安全的治疗方法啊?”
“如果你说的更安全的方法是药物控制的话,那肯定是不行的,没有什么药物能够治疗这个瓣膜。不手术,她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受影响,身体会不舒服,各种活动也是限制参加的,所以这个手术是必须要做的。”
其实秦一弦心里明白这些,但还是怀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
许国槐拍了拍秦一弦的肩膀安慰她,又抬头对医生说:“医生,你看我们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呢,是在其它医院做的,那里关于我们女儿的病历、检查资料非常全面,医生对她的病情也更熟悉一些,所以我们商量着,想转院到那家医院动手术,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你们需要自己联系好医院。”
“那肯定的!那我们尽快联系好那边,如果确定了的话,这边能不能派救护车把人送过去呢?”
“费用可能会比较贵,需要你们自己承担。”
“好的好的,那谢谢医生了,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许国槐满脸的笑容,他拉起秦一弦准备离开。
秦一弦没有理会许国槐,“医生,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嗯,您说。”
“我们女儿刚做手术这么短时间,为什么这么快就又再次犯病了呢,是上次手术不成功吗?”
“这个不太好说,以我的经验来说,上次手术效果还可以,之所以这么快复发,我认为可能与病人的体质或不良的生活习惯有关系,比如酗酒、从事剧烈活动等。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一些外界的刺激,我们都知道,一些强烈的刺激的或负面的情绪会导致心脏压力的增大,这对一个心脏病人来说可是致命的。”
“哦…...”秦一弦和许国槐对视了一眼,道谢之后,便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走廊上。秦一弦非常生气,她情绪激动,但仍不忘压着声音,“我说吧,梧桐这次生病就是被那个小沈给气的!”
许国槐边给她抚背顺气边说:“你别生气啊,你没听刚才医生说啊,负面情绪,心脏压力会增大,你也得注意。”
“我觉得,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了!”
“你要棒打鸳鸯啊!”
秦一弦瞪了一眼许国槐,“棒打鸳鸯个头啊,两个人好好的,那叫鸳鸯。我们梧桐伤成这样,那个姓沈的指不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呢,这叫什么鸳鸯啊,是冤家还差不多!”
“好好好,别激动别激动,我说错了!这件事情上,都听老婆的!”许国槐继续给秦一弦顺气,“不过,我倒觉得,咱们梧桐是个有主意的人,你选个适当的时机问一下她的想法。”
秦一弦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说:“我赶紧给一珠打个电话,让她再托一下那个熟人,找找黄医生,也好把床位定下来!”
“嗯,黄医生的医术比得上那些北京的专家,这次手术后,我们得好好谢谢他!”
“对,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人家,他那个人淡泊名利,据说北京好几家医院都来挖过他,都被他拒绝了!”
“这个不用着急,我这几天好好想想就行了,你专心照顾梧桐。”
5
两天后,载着梧桐的救护车从杭州出发,顺利到达了他们本市的医院。坐在病床上,梧桐感慨,没想到时隔两年,自己再一次入住了这里,手术比上次还要大。
黄医生来查看梧桐情况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群人,大部分是些年轻的医生和实习学生,只除了一位。梧桐仔细一看,这不是飞机上照顾自己的那位大夫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让人更没想到的是,他还主动跟自己打了招呼:“你好啊,小姑娘!”
梧桐一脸惊呆和疑惑,她机械的摆了摆手打个招呼,说了声:“您好!”
黄医生一脸笑容,“老高,你别在这故弄玄虚了,不要把人家吓坏了啊。”说完,他给梧桐和她爸妈介绍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可是我们全中国最顶尖的心脏科专家之一,在北京阜外医院,他可是一号难求!只能说,小姑娘你很幸运啊,在飞机上能碰到他。”
这一番介绍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梧桐咽了口口水,半天才想起来,说:“高医生,那天真的是谢谢您了,您走的时候我睡着了,都没来得及跟您道谢。”
许国槐也走过去紧紧握住高医生的手,连说好几声感谢的话。在只有高医生看见的角度里,他看见这个高高大大的父亲眼底竟然有泪,他用力拍了拍许国槐的肩膀,然后说:“能在那样的场合遇见,也是一种缘分,我这次来这边看我的这位老同学老黄,他无意中说起了一个病人的情况,我就觉得应该是飞机上那个小姑娘,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你们说巧不巧啊!”
真的是,冥冥之中,一切自由安排。人啊,在命运的面前,力量真的很渺小。
梧桐的手术,黄医生主刀,一切顺利。
所有人等在手术室外,大着肚子的时光也在。
当她被推出病房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秦一弦喜极而泣,扶着她的秦一珠和时光亦是眼泪直流,许国槐推着病床,低头看着梧桐,看似面色平静,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只是梧桐麻药未退,没有看到这一切。
手术后就需要慢慢的休养了。秦一弦给梧桐下了死命令:必须在床上躺满两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梧桐嘴角抽了抽。她心说,人家生孩子才坐一个月的月子!两个月?怕不是要粘在床上了呀!她突然想到了粘鼠板!咦,好恶心,她害怕老鼠!
那天,秦一弦在执行着她认为最重要的任务:陪梧桐。她边削苹果,边问,“梧桐,你手机这几天怎么一个电话也没有啊,平常不都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的吗!”
“关机了,我要安心养病,身体赶紧好了好伺候你们二老啊!”梧桐嚼着满嘴的苹果。
秦一弦没有理会她的不正经,她装作随意的说:“那,那个小沈的电话,你也不接?”
梧桐愣了一下后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接,说了我要安心养病…..”
“许梧桐,我发现只要牵涉到这个小沈,你说的话没一句准的……这回能信你吗?”
“能能能,绝对能。妈,鬼门关上经历了这么一遭,很多事情我都想开了…..”梧桐换上了满脸的认真模样。
秦一弦看了她一眼,嘴上没说什么,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