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章 陌上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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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周五,颜伊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回家。由于学校离家很远,又没有方便的交通,颜伊一直都是住校,每周五放学后才能回家,到了周日下午再返校。那时从颜伊家出发,只有一条满是泥土的乡间公路通向镇上唯一的初中,在正常情况下,以颜伊步行的速度,她需要走上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学校。如果碰上下雨天,那就要至少多走半个小时。偶尔路途有突发情况的话,也要耽误不少时间。

在颜伊的必经之路上有户人家养了一条很凶悍的狗,每次颜伊路过时,都必须谨慎前行。有时它正趴在家门口熟睡,颜伊只要轻快走过去,就算是顺利的了;有时颜伊看见狗正在家门口卧着,似乎没心情管路人,可正当颜伊走到离它最近的地方,那狗突然站起来狂吠,声音在寂静的乡村路上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有时颜伊看狗不在家,正大大方方赶路,那狗却从屋子背后的山坡上狂怒地冲过来,吓得她大叫救命。有好几次都是因为碰见那条狗正好在家,颜伊必须停下脚步,给自己壮胆千百次,然后心惊肉跳地跟它斗智斗勇。在那三年时间里,为了通过那段路,颜伊经历了许多人同龄人难以想象的恐惧。

此时正值初夏的五月,天气晴好。走在回家的路上,颜伊看着自己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束起的马尾正欢快地左右跳跃。她抬头远眺,只见青葱的山丘被夕阳染上了一抹瑰丽,显得格外明艳,喻之为待嫁新娘都是不为过的。眼前的路从脚下一直蜿蜒向前,隐没在山丘之间,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美感。身心的愉悦让她暂时忘记了路途的遥远和那令人恐惧的恶狗。她深呼吸了几次,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轻快地走了一段路,颜伊隐隐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个人和自己同路,但并不是自己同学。已经两年多了,和自己同路回家的同学只有两三个,而且恰巧今天他们各自有事提前请假回去了。所以她觉得奇怪,想看看到底是谁居然也和她同路,说不定还可以作伴。于是她慢下来,等着那个身影走近。

那个人离颜伊越来越近,当到了眼力所及之处,颜伊的心跳突然“扑通,扑通”开始加速,因为她看见了一张孟想的脸。那个男生走到她面前停下了,她有点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嗨,是你呀。”

因为有之前在操场认错人的前车之鉴,她不敢随意称呼对方。可颜伊是个兜不住话的直性子,所以憋了一会儿还是讪讪地问道:“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对方稍有惊讶,但很快恢复了惯有的笑容说:“我是孟想。”此时颜伊是侧着身子走在前面的,但她仍感觉到他的眼睛里有光芒落到她身上,所以她就像站在正午的太阳底下,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颜伊知道孟想是不住校的,他家应该在学校附近。

“我去一个亲戚家,正巧也走这里。”

“哦……你家亲戚在哪里?”

“嗯,就在前面。你家离学校多远?经常一个人回家吗?”

“走路大概一个半小时,今天本来跟我同路的同学有事先走了。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跟我同路,大部分路程都是我一个人。”

“这样啊。”

孟想的出现,让颜伊一时间心乱如麻,心乱如麻地快乐着。以致她都忘记了自我介绍,也忘记了确认一下孟想是不是认识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或者他是什么时候认识自己的……但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颜伊突然觉得,想必古人说的“相逢何必曾相识”,大概也就是这般情境。

他们一路走着,当他们快走到那条恶狗家门前时,颜伊郑重地把她之前遭遇的险情简单述说了一遍,提醒孟想千万要小心。幸好今天他们运气不错,狗不在家。颜伊开玩笑说那狗也许是知道他今天要来,不敢冲撞他‘大驾’,所以躲起来了。孟想看着她,耸耸肩笑了笑没说话。

一路上,颜伊和孟想说了很多话,大致不过是谈起学校的趣事,身边的老师和同学,还有学习上的事儿。具体内容颜伊早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和孟想时而并肩而行,时而一前一后,她自然而然地欢笑,全然没有之前的忐忑和顾忌。从她的角度看去,孟想的侧脸呈现优美的弧度,嘴角勾勒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就像这陌上夕阳一般,让人感到温暖而美好,有一种沉静的魅惑力。也许孟想的好,就是从那时开始住进她内心深处的,让她觉得自己晦暗而略带苦涩的青春有了光和色彩。

不知不觉的,颜伊快要到家了。这时,她才恍然想起孟想说要去他的亲戚家,怎么却一路跟自己走到现在?可是话到嘴边,她突然不安起来,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可是她无暇为自己的猜测而高兴或懊恼,因为天快黑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孟想该怎么回家,这段路对于从没走过的孟想来说无疑是遥远而崎岖的,过一会儿天黑了,他可能会迷路,还可能碰到那条凶悍的狗……她不敢再想下去。于是颜伊当机立断,她找来一个平时开摩托车拉客的村里邻居,交代他把孟想送回家。看着孟想坐着车消失在渐渐浓重的夜色中,颜伊这才放心地转身往家走去。

这时颜伊才开始回想刚才一路上的事,她发现自己一路滔滔不绝的,而孟想却说得不多,还时不时打量着周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这条路很陌生,他根本不是去亲戚家……

那他为什么要撒谎?只为了和一个他之前并不熟识的我走一段这么远的路?哦,对了,那天孟凡在操场上叫住我,后面那句没听清楚的话难道跟他今天送我有什么关系?可能他没想到我家那么远,那他现在是不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颜伊猜想着,忍不住笑了,笑过后却是莫名的感动。

后来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过话,颜伊经常期待能见到他的身影,她好想问问他那天是不是为了送她回家才撒谎,问问他那天后来回家是否顺利。可是当他们真的在校园偶遇,她又局促地赶快挪开自己的眼神,好像怕他看穿她喜欢他的心意而笑话她,更怕是自己误会了他那天的举动,毕竟孟想从来没用只言片语表达过他对自己的心意。在那个手机还属于高端奢侈品的年代,颜伊无法和孟想取得隐蔽而及时的联络。

颜伊就这样纠结着,慢慢地失去了和孟想见面说话的勇气,只能悄悄地远远欣赏他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内心因他而起的波澜已经渐渐恢复平静,只是想到如果刻意抹去他在心里存在的痕迹,这让颜伊感到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她做不到。所以她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把自己躲进紧张的学习中。虽然她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在年级里名列前茅的,可是想到明年就要中考,她不敢掉以轻心。

这段时间,颜伊和班上一个叫文文的女生走得很近。虽然一直都是同学,可是以前的文文并不是对学习那么上心的人,所以一向专注于学习的颜伊并没有和她怎么说过话,而且颜伊依稀记得,文文好像更多地是和其他班同学来往,下课时在教室里也很少看见她的影子。

最近文文开始主动向颜伊靠近,主要是讨论学习中的困惑,或者一起写作业。文文和颜伊一样喜欢张信哲的歌,喜欢在笔记本上抄歌词,喜欢听奥斯卡经典英文歌曲。一来二去,两人几乎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而且文文也开始住校,就睡在颜伊下铺。在颜伊生日的时候,文文还送过一盒奥斯卡英文歌曲磁带给她,这让颜伊十分感动。

由于两个人交往渐渐密切,颜伊发现了文文的秘密。有一次文文洗澡忘记拿干毛巾,便叫颜伊帮忙,颜伊在箱子里翻找时,偶然发现了一些折成心形的彩色信笺。出于好奇,她打开了其中一个信笺,发现里面用略显潦草的笔迹写了一整页的字。刚读了几行,颜伊就觉得脸发烫。因为信里那些“我爱你”,“我每天都想你千万遍”等露骨的字眼刺激着颜伊的视觉和大脑。这是颜伊第一次亲眼见到“情书”,她既紧张又兴奋,还有点心虚。毕竟偷看别人东西是不对的,她匆匆看完那一封就赶快物归原处。她知道文文一定也不想让人发现这些信,所以颜伊在文文面前绝口不提她发现过情书的事。

自从情书事件过后,颜伊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之余偶尔会幻想联翩,脑子里会冒出许多关于情书的想法。

会有人给我写情书吗?要是孟想给我写一封就好了,也让我可以有机会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呀,总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先写给他吧,要是被拒绝一定糗死了。再说孟想那么优秀,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应该有很多人给他写情书吧……我又没有文文长得那么可爱,性格也不像文文那么活泼开朗……唉,就别妄想他会给我写情书了……想这些没用的,还是多花点时间学习吧!

那时颜伊把文文当作了可以收到男生情书的标准,全然没想过去发现自己身上的优点,更没想过要通过努力表现自己来争取自己想要的爱情。更确切地说,她还不怎么清楚爱情的概念,只是凭着本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喜欢孟想,至于具体喜欢他什么,除了脑海里经常浮现他的笑容,知道他学习很优秀之外,对于他的一切她几乎一无所知,而这种喜欢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也无法向孟想言说的。直到很久之后颜伊才知道,她那时对孟想的喜欢叫暗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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