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课间颜伊来到教室,想看看教室卫生保持得怎么样,这时班里一个男孩子翊晨突然朝她走过来。颜伊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手舞足蹈地跟她“说”他今天学会了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她正准备伸手跟他打招呼,可是他径直走到讲台上,紧接着突然欹身在她右边脸上亲了一下,唇边还带出了一个特别清晰的“啵”声。面对眼前这个十三岁少年无声的笑脸,她强作镇静,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她迅速环顾四周,好在同学们都在进行各自的课余活动,似乎没有人发现刚才这一幕。于是颜伊也就稍稍安下心来,随后她对翊晨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只留给他一个转身离开的背影。
或许在翊晨看来,他只是跟自己亲爱的班主任老师开了个比较奔放的玩笑,他不会想到儿子都已经五岁的颜老师竟然还有一颗敏感的少女心,也不会想到颜老师心里那些尚未尘封的往事,即使是无意间触碰到记忆的闸门,也会像瀑布那样一泻千里。
那时候颜伊十五岁,孟想是她眼里最特别的男生。孟想不是颜伊的同学,也并不像罗大佑所唱的《童年》那样是隔壁班的男生。说起来有点离谱,颜伊认识他是从一张数学试卷开始的。
当时颜伊和孟想是在不同楼层的两个班级,但是他们的数学课却是由同一个老师任教,那个二十岁出头的男老师叫穆亦,同时也是孟想的班主任。穆老师在某一次月考试卷的讲评中给同学们展示了一张卷面整洁,几乎零错误的考试卷。穆老师用他惯有的一字一顿的语调郑重地说明了那张试卷的优点所在,希望大家以之为学习的榜样。穆老师那时候留着时髦的三七分发型,头发有点蓬松,所以他一字一顿说话的时候头发就随着变化中的语调有节奏地弹跳着;他声音稍有点沙哑,却也中气十足。穆老师说着说着还不时用闪着光芒的小眼睛观察同学们的反应。不知道是颜伊太专注还是巧合,穆老师的目光好几次与她相碰,好像那些话就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下课之后,颜伊鼓起勇气凑到穆老师身旁近距离观看那张试卷。试卷上的字迹整洁清秀,所有的公式和计算过程看上去确实赏心悦目,可是颜伊也只一眼扫过,她的目光在姓名栏上停留良久。
从此之后她便日夜猜想着这个叫孟想的男生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并没有刻意去向人打听他,也许因为自卑,颜伊只能悄悄地遐想着。直到有一天放学后她路过操场,听见有人大声呼喊孟想的名字,她终于见到了他。当时孟想从颜伊的右后方走过来,所以她闻声一回头,孟想的样子便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眼帘。
他的眼睛好像天生就带着笑意,虽然不算大,但很明亮清秀,与他不浓不淡的眉毛线条搭配起来,眉宇间便似乎充满了阳春三月的光芒;他的嘴唇饱满,唇角微扬,有些腼腆又似乎带着点玩世不恭,给人安静而又神秘的感觉。
自从那一次初见,孟想的笑容像磁铁一般吸引着颜伊,可是偶然真的在校园某处四目相对时,她又觉得非常紧张和尴尬。甚至,每次她从老师和同学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就忍不住焦躁不安,好像别人都已经知道她这点小心思似的,而她就像犯了错的人一样等着未知的惩罚。
就这样,颜伊的每一天,除了上课和晚自习时间,她的脑海里总是时不时闪现出孟想的样子。当她行走在校园里,想着那个男生此时也跟她在同在一个校园里,她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存在感,好像谁要是多看她一眼就侵犯了她,就要窥探了她的这个小秘密一样。有时候她也很羞恼,对孟想的出现既害怕又期盼。颜伊偶尔也会胡思乱想,她的内心经历着这样隐秘的惊涛骇浪,而那个被她放在心里的人也许连她的名字都还没听过呢!又或者,他也许正在哪个角落望向她呢!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放学后颜伊像往常一样从四楼的教室出来,正穿过操场往宿舍楼走去。忽然从后面走过来一个人叫住了她,颜伊听着声音不熟悉,于是回头想看看是谁。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石化了,惊讶,慌张,欣喜……这诸多的情绪一齐涌进她的心口,弄得她好像神志不清了。因为她分明看见了一张孟想的脸。可是当对方说了一句话之后,她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于是只好愣愣地问了一句:“你就是孟想吧?”
谁知对方的回话让她更加惊讶:“不是,我是孟凡,是他弟弟。”孟凡说着话好像还带了一丝偷笑的表情,然后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走过去了,留下颜伊顶着满脑子问号站在原地。
颜伊早就听说学校里有对双胞胎兄弟,只是没想到居然和孟想有关。她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孟想的弟弟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那是不是意味着孟想也是知道我的呢?从此颜伊不由得对孟想的一切都生出好奇心来,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至于自己在期待什么,她也根本说不清楚。
一个学期快要结束了,颜伊的学习生活平淡而忙碌。她还是会偶尔听到老师和其他同学谈起孟想,还会在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瞥见孟想的身影。她还是不能确定孟想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敢主动去获取有关他的消息,只是时不时会默默地在心里回想着他的笑脸,猜想着像他这样优秀的人平时是怎么学习的呢,会不会心高气傲很难相处呢……
颜伊每次想到孟想,平静的内心就会多几分起伏的思绪,有时恍惚失神,有时疑虑重重,有时也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愉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