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曾说过,生如夏花之绚丽,死亦如夏花之绚烂,我的一生要活得轰轰烈烈,我踩在前人肩上,不走前人的路。
孤标傲世的小玉,注定不被理解。
不被理解,而要招致无穷的注解。有善意,可更多的是恶意。小玉最终成为饭后谈资。
关于小玉为什么这般绝决,校园里有多种传言,有说小玉喜欢上了学校的某位老师,但被拒绝了,想不开,故……;有说小玉被笔友欺负了,那个时候流行交笔友,就是以书信为沟通方式的朋友,小玉确实也交了几位笔友。说笔友约小玉某时某地见面,见面后小玉被欺负了,故……;更有不堪的,说小玉不自重,怀了别人的娃,没办法遮掩了,只能……。小玉确年龄偏大,但小玉只是活得自我,显得另类了些。
不过流言,长了脚,生了翅膀,像风传遍了学校,没人能把控,包括小玉。小玉所在的寝室也因此罩上了流言之色,随时有窥探的眼光顾。
就是这样的氛围下,章舜颜回到学校。其他同学都搬离了,团支书黄春让舜颜也搬走,但舜颜不愿。寝室位置好,窗边一棵高大的梧挏树,现正恣意生长,大片绿叶随风摇曳,正好遮住了玻璃窗。舜颜需要安静,需要缩在某个地方。对,做个缩进壳里的蜗牛,以疗内心伤痛。
第二天下午一下课,舜颜饭也未吃,冒雨径直到了医院。
悲伤,悲痛,无边际的伤与痛,让舜颜差点迈不动脚。若成长,都是要付出些代价,宁可做那个梨村的小女孩旭旭。舜颜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必须去看看小玉。只是看。
现在舜颜来到住院部,这个人类都会光顾的地方,见证着生来死去,光阴为它镀了一层神秘色彩,看那斑驳的墙体,转角处黑的血,空气中的弥漫的药水味,散落在不同地方的哭泣声,碾碎一地的希望……。舜颜快要窒息了!
“你还好吧。”小玉眼眸明净,声音轻柔,说:“你这小孩儿吓着了吧。”
之后两人竟相对无语。
小玉,比之前脸白净,唇失了玫瑰色,整个人忧忧恹恹,像只蜗牛蜷缩在那白色的被襦里,一动不动。看来,小玉伤得不轻,痛得也不轻。
发生了什么,其实舜颜不知,也不想知,故也不问,肯定与娃娃无关,退一万步,就是有娃了,只要小玉喜欢养,碍不了别人。小玉十八了,生个娃又怎么了。梨村的秀碧十八岁就奶娃了,不稀奇。
舜颜一心替小玉想,全忘了这是学校,这个地方容不得这档事。况那流言蜚语,长了脚会跑,生了翅膀会飞,它还是把软刀子,随时冒出来伤人。小玉在学校能待得下?
出院之后,小玉已无心继续学习,两周之后小玉退学。在学校操场的双杠旁舜颜与小玉挥手告别。
“走了,以后再也不见。”
“好。”
“记住,一辈子别穿牛仔裤。”小玉突然冒出一句话。
“好,不穿。”舜颜想也不想地回。
这晚回到宿舍,舜颜把那条浅蓝色牛仔裤藏到了箱子底,等待解密的那一天,当然也许不会有那一天。旧的伤疤还是不要揭开,不然血会汨汨地流。
舜颜懵懂地觉察也许一切与牛仔裤有关。小玉走后,舜颜交得最好的居然是“佐罗”。舜颜曾问“佐罗”小玉那么美,为什么拒绝小玉,“佐罗”期期艾艾地,显然不想接过话题。说那是成人的事,如今要好好读书考大学。一副“班主任”样,舜颜也就不再问了。
进入五月,天气逐渐热起来,学校各花圃绚烂明艳,特别是高二与高三教室之间的花园里那架十里香,牵藤垂蔓,白花朵朵,香气浓郁。校园里竟多了许多穿牛仔裤的男生女生。舜颜那条牛仔裤是金凤送的,她现在在百货公司上班,每天接触的都是些新鲜时尚货,那条牛仔裤是她托人从广东带回来的,Z城还买不到呢。拿到手便兴冲冲给舜颜送到学校,还逼着舜颜试穿,上身之后明显大了,金凤说不包臀不好看,不怪自己尺码买大了,反说章舜颜身材差,十年之后再穿吧。之后风一样地跑了。
而小玉穿着却十分好看,舜颜觉得眼熟,想起了李佳俊,当年李佳俊白衬衫套牛仔裤,紧绷臀部与大腿,梨村称这叫“麻布口袋装冬瓜”,惹得男男女女围观瞧稀奇。
也就不过半年多,牛仔裤在Z城流行开来。不过,严谨的家庭是不允许自家孩子穿这种裤子的,说这是不正经的男女穿的,很危险的东西。加之需托人沿海城市买,因此穿的人不多。学校里到有几个穿的,舜颜看不出什么危险。
就这般昏昏噩噩,伤感伤悲,又一月快溜走。
晚自习还没打铃,黄春已在讲台上说事。
“全校合唱比赛班上统一服装,穿浅色的衬衫,蓝色长裤。”黄春通知说。
教室里瞬间炸了锅!
“没有。”
“主唱主诵可以和大家不一样,那你们要主唱还是主诵?”
黄春总是能快刀斩乱麻!
“唱的曲目是《五月的鲜花》”文娱委员补充说:“都会唱,耽误不了你们多少时间。”
“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舜颜想:“这得多红多艳”。
正开小差,宁梅走过来说:
“章舜颜,把你的蓝色牛仔裤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