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钗将冰凉感直接蔓延到了后脑勺,的确也如钟炎所言,没有任何的痛苦,只有一种淡淡的麻痹感,仿佛是蛇毒般贯穿了自己全身。
唐纸感到自己的血液开始迅速地冰冷,脑中的意识,不断地模糊,在脑内不断地消散。
死亡的感觉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身体里的力量一泄而空,随着身体周围的空间壁垒消散不见,而他的身体,也好似失去了骨骼的烂泥,朝后瘫软在地。
柔软的黄土在背,眼前则是那片星辰点缀的虚空,没有任何的意外,眼前的一切,不断地滑向更加深邃的黑暗中,在下个刹那,仅存的一点光亮,也都消散不见。
那只黑色的蝴蝶,在眉心之中当中静静而立。
……
钟炎望着躺在地面的少年,本来就愧疚的眼神,变得更加歉然,又对着少年的尸体静静地躬了一声。
老人的神色重新变得无比的冰冷,二指轻微一转,将一道白色的神光射入脚下的土地,整个院落陡然间炸散开一层白色的光亮。
刚刚钻入了墙壁中的那只青白色鲤鱼再从墙中钻出,飞过了这片空间,最终落在了仍然停留在桌面原位的陶瓷杯上,重新变为一幅图饰。
钟炎手指漫无目的地轻轻转了转酒杯,那四只挂在角落的翅膀猛然间弹开,再度挥舞了起来,房屋开始下坠,视野之中,这片黑暗的虚空则开始朝着上方飞舞,狂风也朝着上空掠去。
数秒钟的时间过去,灯火辉煌的皇都,又再一次回到了这座小院的周遭。
周边仍然一片宁静,远处还有车辆缥缈的鸣笛声传来,飞向朱崖洲的飞鸢车从远空起飞而来,飞向南方的天空。一对遛狗的情侣刚好从这间别墅走过,在他们的视野中,身侧这间房屋没有任何的异常,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这里,更别提看到它从高空中下落。
这就是空间神术的高妙所在,这间小院本身,便从未离开过此地。
钟炎走到房屋里,给自己换了一声衣裳,这一次,换上了一身白色的正装之后,走出了房门,亲自驾驶在门口恭候他多时的飞马车,飞向了远处。
从头到尾,没有再看一眼,那躺在小院内里的尸体。
唐纸的尸体,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上,几只没能找到回家路的蚂蚁,爬上了他的身子。
在钟炎离开的五分钟后,唐纸腰侧的可怖灼烧伤势开始飞速地愈合,然而心跳还有大脑的思维,仍然没有运转,因为插在他眉心之中的这只胡蝶钗,让他持续地陷入在了死亡之中,令那股他无法解释的复生力量,也没办法将他从死亡之中,唤醒过来。
眉心之中这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则挥舞起来翅膀,仿佛随时都要飞向天空。
……
……
没有车夫的飞马车内,钟炎的气息无比地平静,似乎呼吸都要消失在他苍老而干燥的鼻腔当中。
杀死了唐纸之后的他仿佛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静默任由这辆马车将他运载向皇都南郊。
“护城军例行公事检查。”
出城的时候,例行公事的护城军队伍将他从空中拦截了下来,现在进出城的检查已经没有以前严格,但是每一次进出仍然要进行登记。
当这些官员们看到他这张脸庞之后,所有士兵这才连忙躬身低头。
“原来是钟护法,多有得罪,请。”
将他拦截下来的空中飞马车部队让开了道路,钟炎没有回应任何的语言,而是放下了窗帘,接着让车辆将他运载向城外,远离了灯火通明的皇都。
飞行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后,飞马车才开始下落,落在了一座山谷之中。
这里是一片竹海,有一个很是普通的竹楼,扁竹草开满了这里的土地,大量好看的紫色和白色鸢尾花在夜色下收敛了他们的花瓣,呈现成一个个喇叭般的花骨朵状。
钟炎默默地走下了竹林,走到了竹屋的门口,开始静默地等待。
时间已经是深夜九点半,老人看了一眼身上由黄凤水晶做成的术器计时手表,又接着开始等待,距离他和自己徒弟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九点四十的时候,一辆飞马车,准时地出现在了天空之中,停在了门口。
驾车的车夫是仲谊,而车厢内里,则是美若天仙的国师,柳碎梦。
仲谊走下马车,对着师父躬了躬身后,来到了师父的身后。柳碎梦也缓步走下了马车,她这完美的脸颊和身材,让这片黑夜中宁静且单调的竹林,骤然成了人间最美的风景地。
柳碎梦缓步走到了竹楼的前方,望着坐在门前的老人。夜色的下的他,已经干瘦和苍老得仿佛一具枯骨。
“柳国师,别来无恙。”钟炎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地点头,说道。
柳碎梦看着这位比自己苍老了数十岁的老人,眉眼的脸颊上一如竟往的高冷和淡漠。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来到这里?”柳碎梦缓声问道。
钟炎凝视着月光下,她那双似乎都把美月所收入其中的眸子,轻轻地颔首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回来,因为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也必须由我们两人来解决。”
柳碎梦冷声笑了起来,问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必须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她折下了一朵鸢尾花,在手中轻轻地转动着,收苞的花朵在她这只巧手当中又重新开放,清丽的花身,让人如痴如醉,一如柳碎梦让无数王朝人倾倒的皮囊。
“钟护法,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和零山国师之间的死有关?”
钟炎微微笑了笑,问道:“今夜不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么?”
柳碎梦笑道:“你都动用了回溯护法神术,让天帝的神光凝视过了我,这证明了我身份正常无误,为什么你却还是要觉得,我的身份会有问题?你是在质疑天帝么?”
“这和天帝无关,只是我个人的选择。”
柳碎梦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变成了深深地钦佩,道:“能够放下作为护法的尊严和名声,来执行这样的事情,需要的的确是勇气,和将迂腐二字践踏进尘埃的果敢本心,不愧是风烟护法选中的弟子。”
听到自己师父的名字,钟炎的神色要柔和了几分,他轻声问道:“今夜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活,能不能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因为无论结局是什么,我知不知道真相,都不会影响任何的局面了。”
柳碎梦微微抬起头来,看着老人这双黑夜中,仍然炯炯而似乎要把自己身躯穿透的双目,点了点头道:“的确和我有关。”
钟炎苍老的身躯豁然间颤动了一下,暴怒让他这双雪白的眉头,更是猛跳了起来。
“国师之位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已经等了十多年,结果他的性命比我预想中还要坚挺,迟迟不曾下位,而随着他的年龄越发苍老,他的命言也开始逐渐要把我置身在了危险之中,遗之命言更有可能直接指向我,所以我需要加速他的死亡,也需要让他的命言开始出现错误,让陛下也对他失去信任。”
自己相信且调查了这么久的结果,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耳中,钟炎苍老的身躯好像是拉紧的弓弦一样绷紧,然后过了许久之后,才又如释重负地放松下来。
“零山曾告诉过我,他喜欢你,但是他压制下了对你的这份不伦之恋,但也仍然把所有的爱和荣誉,都加到了你的身上,你最终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报他。”
柳碎梦摇摇头,道:“只不过各持所需。”
“所以你的要国师的位置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你又究竟是谁?”
清风吹过,竹林叶浪滔滔,哗啦啦的翠绿竹叶也纷纷如雨般落下。
柳碎梦视线平静地看着这位睿智的老人,道:“这个事情或许你已经管不上了,太晚了,我已经是王朝国师,且陛下信任我,远多于信任你。”
钟炎眯起了眼睛,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问道:“天帝为什么都没能发现你的异常?”
柳碎梦笑道:“因为我没有异常。”
睿智如钟炎,也已经无法找出这段话中的逻辑,也无法明白,如果柳碎梦真的做了这一切,真的是危害王朝的厄运浩劫,伟岸如天帝,又为什么不能发现他的异常?
这并不合乎常理。
柳碎梦道:“我没有你这么多的问题,我只想知道,你是打算的怎么杀死我,凭借你,又怎么可能杀死我?”
钟炎抿紧嘴唇,抬头看着天空。他悬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圆形正方体态的挂件便坠落到地,在竹制的阶梯上几个跳跃之后,便落在积淀着腐烂竹叶的土地上。
仿佛激石入海,周围的山壁上,当即有一条条白光,仿佛是蟒蛇一样出现,在山壁上飞速地滑动游走,刹那间便形成了一副壮阔雄伟的神纹图像,如此庞大的神纹大阵让柳碎梦都不禁眯下了眼睛。
而一道道直径有足足两米的圆形光斑环绕着场间出现,紧跟着一道道数十米的高的光柱参天而起,组成了一个庞然的圆形囚笼,将场间人紧紧地束缚在其中。
光柱内里所蕴含着的神圣且强悍的力量,让此地的空间都在隐隐间坍塌,形成了一片片非常细微的黑色虚空碎片,光柱内里,更是有火凰装扮的神后流倩的神像,影影绰绰。
而山壁上那庞然的神纹阵法之中飞出来大量的白色光片,光片在半空之中不断地汇聚,形成一团巨大的白色神圣光焰。
此火焰,正是九天真焰。
九天真焰内里,一只身长数十米的庞大白色凤凰从中飞掠而出,在半空之中不发出任何一声嘶啼地盘旋。
柳碎梦感叹地望着这两道截然不同,但是确实同时施展开来的阵法,忍不住感慨地摇了摇头。
“凤落九天阵和玄后二十八光。两道如此强大的阵法你同时用来对付我,想来钟护法,您真是把自己看家底的所有宝物和底牌,全都拿了出来,废了不少功夫吧,难怪苍老了如此之多。”
钟炎并未回话,无论是天空之中的这只纯白色火焰凤凰,还是场间这二十八根恐怖的玄神光柱,两大和神后流倩密不可分的两大神术,都在将这位品阶不够地阶的老人,哄抬至至高的主宰之位。
老人凝视着柳碎梦,缓声道:“无论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能耐,今夜,你都必将死在这里。”
柳碎梦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亭亭玉立的身躯,也都没有半点的动作,似乎完全不打算做出任何的反抗。
柳碎梦的平静让钟炎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这两道大阵,是他将自己数十年的心血全部砸了进来才凝造而成,消耗了他这些年收藏的几乎所有的宝物以及能源石,更是将气运和真血都融入了其中。两大阵法共同爆发,足以杀死天阶中品的超级强者。
可为什么,柳碎梦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柳碎梦将望着凤凰的视线落在了钟炎的身上,缓声道:“我其实不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像你这样睿智的人,今夜是不是自信过了头?我明明知道你是要杀我,我却依然来得如此坦荡?你有所准备,我又为什么没有?”
钟炎没能明白这句话,不过在下个瞬间,他还是明白了过来。
因为一道通体散发着神圣白光的匕首,陡然之间从后背猝不及防地刺入,然后洞穿了他的心脏,再从前胸刺出。
钟炎苍老的双瞳不可置信地瞪大。
能够在他毫无戒备的状态下,刺入这一刀的人,只有一位。
仲谊的双眼尽是不忍,但是最终,又全部都为了冷漠和无情。
他身姿轻轻一跃,便来到了柳碎梦的身侧,仿佛是一只被人掌控的狗,躬下了脑袋,凝望着这位国师的躯体,他的脑海里,全是刚才在自己的房屋里,两人那场美妙而短暂的云雨。这让他的视线,更为虔诚和恭敬。
柳碎梦看着钟炎那充斥满了愕然和愤怒的双眸,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的阵法我的确没办法破解,这对我来说,的确是必杀之举,哪怕我侍奉的那位出现,今夜也不可能能活下来。
但是,你布下在强大的阵法也没用,因为你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你忽视了我的魅力,你忘记了,我美得全王朝多少男人垂涎?就连我的师父零山这样的圣人,同样无法自拔。”
(PS:眼睛痛啊痛!这会才写完,明天上午我再修改。抱歉抱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