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陈文茵就要被守卫们带下去了,澄泓立刻跑到岳邦媛面前道:“郡主,你别怪公主了,这都是我的错,罚我好了。”
岳邦媛看着澄泓那情真意切的眼神,不禁叹息道:“你啊你,她现在这么没规矩,还不都是你从小给惯的,到如今还不让我管教一下?”
澄泓叹一口气,落寞道:“太尉走得早,那没爹疼的滋味我从小就知道,我只是可怜公主。”
陈宁后来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直至追封为豫王,世间提起陈宁便都是豫王长豫王短的,可澄泓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口,依旧叫陈宁是“太尉”。
想当年陈宁出征,澄泓的父亲便跟在陈宁身边,后来其父战死沙场,他在家中孤苦无依,陈宁和岳邦媛便将他接到了豫王府里来。
二人对待澄泓便如对弟弟一般,所以澄泓名义上虽是豫王府的管家,实际上和家人没什么区别,是以陈文茵自小与他走得也近,他待陈文茵也像对亲侄女一般。
岳邦媛知道澄泓心疼陈文茵,见不得她受一点苦,可自己又不忍心真的责罚澄泓,只能瞪着陈文茵厉声道:“今日是有你澄泓叔替你求情,我姑且饶你一次。”
陈文茵听了喜笑颜开,那些上来的守卫也松了一口气,各自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可陈文茵刚笑着对澄泓道谢,那边岳邦媛又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军营,老老实实回平西府等我回去!”
陈文茵听了眨眨眼睛,立刻回道:“我才不要。”
岳邦媛眉毛抖了两下:“你说什么?”
陈文茵道:“我来是要帮娘亲退敌的,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岳邦媛听了这话更是愤怒,狠狠一把拍在桌子上,喝道:“你不给我来添乱就不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退敌?赶紧给我走!”
陈文茵哪愿意打退堂鼓?她立刻反驳道:“当年娘亲十三岁便能带兵出征屡克强敌,如今女儿都十七岁了,为什么就不能带兵退敌?”
岳邦媛冷笑道:“你从小上过几次战场,也就四五岁的时候那么一次,还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这点经验,你凭什么说自己能带兵、能退敌?”
陈文茵大声道:“就凭我是你圣平郡主和豫王陈宁的女儿!”
“你……”
岳邦媛怒极,却一时失了言语。
眼看着这一对母女越闹越僵,澄泓赶紧冲到两人中间,对岳邦媛低声道:“郡主别急,公主这也是为了给您分忧不是?您就让她带点兵,出去稍微玩玩就是了。”
岳邦媛喝道:“澄泓你过分了,这些事情是能让她用来玩的?她一个决策有误,那死的便是我偃月的英勇将士,你让她一个没带过兵的人,用我们偃月将士的命出去玩玩?”
澄泓还想再劝,陈文茵却越过他站到了岳邦媛面前。她直视着自己的母亲,眼神毫无闪躲,正色道:“我知道上了战场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每一个战士的性命有多么沉重,但我不能逃,我迟早要上战场,在尸山血海里讨得名声。因为我是你们的女儿,作为你们的女儿,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后退这个选择。我陈文茵,万死不敢堕了豫王府的名声!”
她说着单膝跪地,抱拳垂首道:“请郡主调拨兵马,我愿打个头阵,倘初阵战败,我甘受军法处置。”
澄泓看看陈文茵,劝岳邦媛道:“公主一片赤诚之心,郡主您看……”
岳邦媛又岂会不知陈文茵有多认真?她想起自己十三岁时初次上阵,那时她宁可撕了先帝不许出兵的诏书也要打这个头阵,如今的陈文茵不就与当年的自己一般无二?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给她一个机会吧。这个想法一出来便再也消不下去了,岳邦媛也想让陈文茵上战场锻炼一番,可她终究有些害怕。
她怕陈文茵输了,怕陈文茵有什么损伤,更怕堂堂豫王府丢了脸面。
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夫君,都是战无不胜的英雄,是偃月臣民心目中的两代战神。如今豫王府的重担落到她肩上,她不敢让自己战败,更不能让自己战败,因为现在她代表着那个战无不胜的豫王府。
也许陈文茵真的有才能,也许她真的继承了她父亲的军事天赋,可是岳邦媛不敢试。如果这一试失败了怎么办?自己年龄渐渐大了,以后能撑起豫王府的只有陈文茵这个女孩了,如果她有了什么闪失,那对豫王府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可就这么圈着陈文茵,她又岂能成长?她若是成长慢了,豫王府又该怎么办?这几年来,这个问题时时萦绕在岳邦媛心头。
也许……自己的确该放手了吧。她一生做过无数次豪赌,难道还差这一次吗?
岳邦媛叹了口气——或者该说她松了口气。
她看着陈文茵,厉声道:“好,既然你想走这么一趟,我就成全你。”
“吕懿文!”
随着她的喊声,一个中年将领快步走入了帅帐。
岳邦媛吩咐道:“你帮陈文茵找一身铠甲,然后点上八百轻骑,跟着她出去转一圈。”
随即她又看向陈文茵:“你要是真想证明自己,就给我带几只耳朵回来。要是这八百人阵亡超过三成,你就等着我罚你吧。”
陈文茵低着头,忍不住窃喜起来。但她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换成一脸严肃的表情抬起头来,大声道:“陈文茵得令!”
她说完站起身来,冲岳邦媛再次行礼后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外走去。
那叫做吕懿文的中年将领愣了一下,赶紧冲着岳邦媛深施一礼,快步跟着陈文茵的身影跑了出去。
澄泓叹了一声,对岳邦媛轻声道:“小的替公主谢谢郡主,谢谢您成全了公主的心思。”
岳邦媛眉毛一挑道:“我只是不想让她在我身边烦我,给她找点事做罢了。”
她说着时已经回到了沙盘边上,仔细看起敌我布置来,可嘴角那一抹浅浅的微笑却终究没有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