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陈文茵上次那么一闹，双方就算是正式宣战了，更别说陈文茵还将那一对泡过酒的人头挂在了城墙上。

城墙距离敌军有些距离，想要一眼看清楚上面挂着什么，对寻常人来说必须要走到城墙下面才行，可这样一来下面的人就难免暴露在城上守军们的射程之内。

好在敌军阵营里有阿米尔，他天生目力超人，就是在极远的地方也能看清城楼上的情况。

那两个人头都是谁，他当然是一眼就看明白了。其实即便他不去看，哈拉汗难道猜不到这是谁？

陈文茵这就是在挑衅罢了，这般挑衅的手段对于西北血性汉子来说效果异常的好，果然哈拉汗一怒之下便开始攻城。

北平虽然是新都，可毕竟是多年的边关重镇，对于应对敌军袭击的准备做得充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

这一战从午时刚过，一直打到太阳落山，哈拉汗在城下留下了一地尸体，这才带着人马退出了双方交战的范围。

第二日一早，陈文茵刚刚起床，就听说敌军又来进攻了。这次敌军来得极快，攻击也十分猛烈，双方打了大半天，结果还是和昨天如出一辙。

蛮夷联军受害严重，又死了不少人马，偃月这边虽然也有损失，但比之敌军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接下来连续几日间，双方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打着，每次回鹘来都要扔下大片残躯尸身。偃月这边即便损失不大，可士兵们的精神被不断消磨着，初时胜利的兴奋褪去后，疲劳感渐渐涌上心头。

虽然陈文茵一直在主持换防，尽量让大家都有些休息时间，可架不住敌军的进攻越来越频繁。哈拉汗几乎是不计损失地进攻北平，似乎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死了多少人一般。

李喆看着城下几乎要堆成山的尸体，叹气道：“那个哈拉汗打仗是这么疯狂的吗？”

李喆的战术常被人说是“疯子”，可如今连他都觉得哈拉汗有些疯，可见哈拉汗如今的战法有多不理智。

陈文茵摇摇头，道：“当年在回鹘那边也见过他的战术，算不上很精妙，但起码是中规中矩，像个行军多年的人物，哪能是这样的？”

李喆笑道：“不会是被那两颗人头气的吧，真的就不管不顾了？”

要是如此，那还真算得上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可惜这血性对他手底下的士兵没什么好处。

两人又询问孟天罡的意见，孟天罡等了一会，才缓缓道：“也有可能，他比咱们要着急。”

李喆回头看来孟天罡一眼，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是回鹘围着偃月在打，怎么说他们比偃月还着急？

孟天罡道：“他们现在背后只有两个关口被打开了，只要那两个关口被封上，他们连补给都无法获得不说，他们还要考虑到外地勤王之师的问题。等到南方大军过来，跟咱们里应外合，他们可是一点胜算都没了。”

所以他们着急了，他们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只要京城陷落，陈文茵被擒或者被杀，再要拿下偃月就是手到擒来了。

陈文茵点点头，这个可能性不仅有，而且很大。

她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看着一片血色的残阳。那残阳将山河染成一片红色，连带着将地上的尸体们也染得更狰狞吓人。

他们着急了……

陈文茵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样的想法。有时候想法这个东西，第一次想起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存疑，但经过两三次的重复之后，这想法就会变成确信，在心中底定。

哈拉汗着急了，他想要尽快拿下北平城。

这是现在陈文茵心中相信着的事实。一旦着急了，就一定会露出破绽来才对。

这个想法越发坚定之后，陈文茵立刻做出了部署。她让李喆准备带上三千人，今夜她要亲自带队突袭敌军大营。

敌军连续作战多日，如今又被打退惨败，这时正是她乘胜追击的时候。倘若能攻进敌军主帐，斩杀哈拉汗，那这场大战就要在今日落下帷幕了。

想到这里，陈文茵就觉得十分兴奋。即便她杀不了哈拉汗，这次也至少能打退回鹘大军才是，她至少要为京中守将找到休整的机会才好。

虽然孟天罡提议不要轻举妄动，可陈文茵的性格哪是他能轻易阻止的？更何况如今陈文茵是皇帝，孟天罡都不能跟她说句重话了。

陈文茵心思已定，回去穿上铠甲，叫人将凝脂玉麒麟牵了出来。

她上前拍了拍凝脂玉麒麟的背，笑道：“玉麒麟啊玉麒麟，咱们好久没一起驰骋沙场了。今天就让咱们再来跑一次，让咱们痛痛快快地将那些蛮夷打回他们老家去！”

凝脂玉麒麟好似和她有所感应一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随即双蹄在地上不断跳动，好似早已跃跃欲试了一般。

陈文茵翻身上马，催开快马向着城门口而去。那里李喆早已经等在门前，手下三千精骑已经等候多时。

陈文茵此时豪情万丈，心里想的都是一会要怎么蹂躏敌军，却全然没想过自己如果战败了怎么办？

她如今是皇帝啊，是整个偃月的灵魂所在，若是她战败了也就罢了，若是被擒杀了，这个国家怎么办？天下万民又该怎么办？

她终究是年轻了，凭着一股冲劲什么都敢去做。

但谁又敢说她的冲劲是错的呢？当年不就是靠着这股冲劲，她才能在与辽国的作战中屡屡获胜吗？就是因为她敢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扭转乾坤。

如今，她还是她，还是那个敢于冒险的姑娘。只是她背上背负的东西更多了，那些东西一直压抑着她，让她不敢稍有越线之举。

所以再次上战场让她感到无比兴奋，让她知道自己还是自己，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镇国高阳公主。

一行人快马冲出城去，没过多久便看到远处点点星火——那就是回鹘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