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狠狠盯着几人,沉着声音道:“几位叔叔,若非你们与我父王是结义兄弟,我现在就能以谋反罪砍了你们几个。”
李喆听了却笑道:“殿下只要肯上位,我们几个死了又如何?”
李喆这样的性格让陈文茵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说的可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可不是他这么一句玩笑就能让过去的。
陈文茵怎么可能真的让七人去死?她将表文按下,对七人道:“这事情就先这么算了,你们各自回去,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提。”
七人彼此对望一眼,看见曹宇宁点了点头,便都告退出门了。
他们不着急,任谁都能想到,陈文茵不可能立即就答应了下来。古时候那些有心帝位的家伙,若是想要篡位还得请辞三次呢,更别说陈文茵这个从来没想过当皇帝的姑娘了。
他们可以慢慢来,可陈文茵不能一直按兵不动。
因为这件事情瞒不住,这表文开头就写了,联名上书的总共有三百多人,即便她不让这七人出去胡说,难道剩下的三百多人都是哑巴吗?
想要推陈文茵上位的,不仅仅是这几位叔叔而已,还有整个豫王府的势力。
陈文茵叹一口气,这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怎么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想要篡位自立的逆贼了?
她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心里想的都是七人劝进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有吃早饭时,便向着岳邦媛的住处走去。问过外面卫兵,说是岳邦媛已经睡醒了,自己便上前用力敲了敲门。
岳邦媛问一声:“什么人?”
陈文茵回答过后,她便让陈文茵进去了。
还没等岳邦媛问她风风火火赶来做什么,陈文茵已经先将手里的表文摆到了岳邦媛面前。
岳邦媛就如同陈文茵昨日看着七人郑重其事时的样子一般,一脸的不明所以,如果有人把她们两人的表情都给画下来,恐怕会发现这对母女的样子真是如出一辙。
岳邦媛展开表文看了起来,她不像是陈文茵一样囫囵吞枣地看完了,而是逐字逐句看了个清楚明白,最终轻轻笑了一声道:“这谁写的啊,文采还不错呢。”
陈文茵急的直拍桌子,嚷道:“娘你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你看看几位叔叔都干了什么?”
岳邦媛一脸不以为然道:“劝进啊,我看的清清楚楚的,我就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陈文茵皱着眉头,抱着胳膊干脆坐到了桌子上,没好气道:“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要不娘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了?”
岳邦媛将这表文重新卷好,笑道:“要不你就顺了他们的意,当这个皇帝得了。”
陈文茵听到这话感觉头都快炸开了,她大声嚷道:“你也拿我开玩笑?”
可当她转过头去看见岳邦媛的眼睛时,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那眼神不是在开玩笑的眼神,那眼神中的神色无比的认真。
陈文茵愣了一会,问道:“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岳邦媛走到陈文茵面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给你起名叫‘文茵’吗?”
陈文茵瞪着眼睛摇了摇头。
“‘文茵畅毂,驾我骐馵’,文茵是虎皮,而你,就是我陈家养的一只虎,总有一天,你要在这世间称王称霸。”
“文茵”指的是虎皮,这点陈文茵当然知道,这句出自《诗·秦风》的句子,她当然也背过,但她没想到这名字里到底寄托了什么意义。
陈文茵想了一阵子,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她当皇帝,是怕豫王府的势力被限制住吗?于是她道:“陛下留了遗诏,要命我……”
“命你做摄政王?”岳邦媛笑着打断了陈文茵的话,那笑容里满满是不屑的神色,“你说的是这封诏书?”
她说着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来,陈文茵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她在皇宫里见到的诏书。
“这诏书怎么会在娘手里?”陈文茵急着问道。
岳邦媛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诏书:“我好歹也背着个‘圣平’的名号,这点手段总还是有的。”她说着缓缓踱步,在经过火盆旁边的时候,忽然将手里的诏书扔到了火盆里。
火焰立刻攀上了那卷在一起的诏书,陈文茵看了惊道:“娘你干什么!”
毁坏诏书,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岳邦媛回头看着陈文茵,仍然笑着道:“如何?现在还有什么先帝遗诏吗?”
陈文茵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个母亲,和她记忆中的母亲好像不太一样。
岳邦媛缓缓走到陈文茵身边,盯着陈文茵的眼睛,问道:“你知道你父王是怎么死的吗?”
陈文茵讷讷道:“十八年前父王镇守居庸关,和辽贼鏖战而死。”
岳邦媛继续问:“你父王英勇无敌、用兵如神,怎么会死在区区辽贼手中?”
陈文茵答:“因为兵力不足,寡不敌众。”
“偃月地大物博,人口稠密,怎么会兵力不足?”
面对着岳邦媛的节节逼问,陈文茵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会兵力不足?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着陈文茵的问题,只是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到底是为什么。
岳邦媛就这么盯着陈文茵,缓缓、而坚定地道:“今天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那坐在皇位上的我的堂兄,不肯发一兵一卒去救援你父亲,他要你父亲死在居庸关中。偃月的大英雄陈宁陈野清,不是被敌人杀害的,他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陈文茵难以置信地看着岳邦媛,她一步步向后走去,不知所措地摇着头。
要杀父王的是陛下?她的杀父仇人,其实就是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舅舅?
岳邦媛步步紧逼道:“当年你父亲屡立奇功,黎民百姓对他交口称赞,天下谁不知道他陈宁的名号?他功高震主了,皇上怕了,可他不敢动你父亲,因为那是我岳邦媛的丈夫,是豫王府的继承人,他不敢跟我圣平郡主岳邦媛撕破脸皮,所以他等着,等到我身怀六甲,无力再干预军事和朝政的时候,用这种表面上没有撕破脸的办法,让你父王死在了居庸关之中。”
岳邦媛身怀六甲的时候?那不就是自己出生的时候?陈文茵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难道说皇帝之所以抓到了害死陈宁的机会,都是因为自己的存在?
难道自己,才是害死了父王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