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去大脑里搜寻其他的记忆,但是,除了赵伤这两个字以外,他就只感到了头疼,后脑勺一阵阵钻心的疼,他蹙着眉,咬紧牙关,完全靠惊人的意志力,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惨叫声,没有将外面的人招进来。
外面依旧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场面,因为要糊玻璃渣子,一直到了天黑下来才算完全做好。
渠水就将事先准备好的三两整银子给了许三婶:“三婶,这是我去镇上卖粮得来的钱,家里也没铜钱,就都给你吧,麻烦你把两位小工的工钱给付了。”
“嗳,多了多了!”许三婶就忙说道:“工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头让你三叔给!你三叔是大工,得四十文工钱,那我还多拿你一百文钱,丫头,等会儿,三婶回家给你拿钱去。”
一百文不是小数目,渠水就没有假装客气,笑着应了一声,给帮工的三个人各倒了一杯白开水,请他们喝完后就收工回家。
不一会儿许三婶就来了,她一进门就递给渠水一百文散钱,一边絮絮叨叨的:“渠水啊,这钱你收好,不要大意失落了!还有啊,你这银子怕是卖了一斗多的粮食吧,婶子跟你说,以后就是再缺钱,哪怕去借呢也不要卖粮食了,天道不好,好孩子,多长个心眼儿!”
渠水便很感激的说道:“三婶,你放心,我知晓这个理儿呢,只是铁门是必须要安的,我家之前那木门只是应个景儿,实在不顶事,之前的事您也听说了,当时凭着一股气将人赶跑了,那万一他们再来怎么办?所以花上一两斗粮食,安个铁将军,以防万一,总比家里的粮食全部被抢走强啊!”
“是,是这个理儿!”许三婶慈爱的望着渠水:“你这丫头比咱村里最能干的爷们还要有魄力!那啥,我就先走了啊,明天早上记着早起,咱上山收山货去!”
渠水便忙客气道:“进屋喝杯水吧,三婶!”
“不了,家里老少爷们还等着吃饭呢。”许三婶摆着手走远了。
渠水便关了自家新鲜出炉的大铁门,围着左看右看了好一大会儿,最后才和小山两个坐在屋檐下,满足又幸福的望着大铁门。小奶狗被放开了,撒着欢的在姐弟两个脚下跑。
小山捂着嘴吃吃的笑:“姐,以后二叔他们上门抢粮食就抢不着了!”
“嗯,小山,咱俩将咱家的小狗精心喂养大,让它给咱看家。”渠水抚摸着小奶狗。
小山握紧了双拳:“嗯,谁敢来咱家抢粮食,让小黑咬他!”
渠水就笑了:“成,咱家小黑就拜托小山了,里面那人也拜托你了啊。”她在小山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和他不对付。”
小山就瞪大眼睛:“姐,那你干啥?”
咋重要的活计都交给我了?
渠水就爱怜的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慢悠悠的说道:“我嘛,就负责赚钱,以后给小山买好吃的好穿的,等来年春啊,送小山去读书,考秀才考举人,以后当大官。”
小山就懵懂的问:“
就像家明哥那样的?”
渠水就嗤笑一声:“他那样的算个啥,连秀才也算不上。咱小山以后肯定比他还出息,姐就等着享你的福呢。”
小家伙还小,并不知道读书考秀才有什么用,但也知道读书是件很神圣的事,就将小胸脯拍得叮当响:“成,姐,我以后一定要考官,让你当官夫人享清福,还有丫鬟们伺候!”
“傻小子,官夫人不是这样说的,你以后娶的媳妇才能成官夫人。”渠水笑出声来:“我呀,也不求多,以后就指望靠着我弟弟找个好夫婿,一辈子不愁吃穿就行了。”
小山立马接话:“那等我考上官了,我给姐招一个好夫婿。”
“行!姐就等咱小山出息!”渠水捏捏小家伙的脸颊,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二两肉,这捏一下都让渠水心疼得不行,忙起身:“走,小山,姐给你做好吃的去,想吃啥?”
“姐,咱家还剩多少钱?”
“唔,给那个人治病花了二两,又装铁门花了差不多三两,咱就剩下七两多碎银子了。”渠水感叹一声:“钱真经不住花啊!”
“那姐,咱晚上就随便做点对付对付得了,不要浪费。”小山说话的语气像个大人。
渠水就摇头:“那不成,瞧小山你多瘦,姐还指望等坏人来咱家抢粮食的时候,让你帮忙打坏人的,一直这么瘦怎么行,所以,你要尽快吃得胖胖的高高的,多吃肉,多吃细面,帮姐的忙!”
小家伙犹豫了下,就下定决心:“好,姐,我以后一定多吃,每顿吃上五碗饭,大概过几天就长高了!”
渠水就大笑出声,还是小豆芽的弟弟可爱啊,以前那个长大了就变得乖戾的弟弟让她操碎了心。
屋里的赵伤听着姐弟两个絮叨,嘴角也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个刘渠水小小年纪,却跟个泼妇似的,却对她弟弟很好,姐弟两个大概是相依为命吧,彼此间的相处很有爱。
晚上,渠水做了一锅玉米粉南瓜粥,还是照着美食菜谱上做的,一直用小火熬着,直到将南瓜熬成糊糊才停了火。又因为煎饼果子没吃完,放到这会儿吃都黏在了一起,渠水就干脆将裹好的煎饼切成一块块的,配着南瓜丝一起炒了,倒也美味。
赵伤爱极了玉米南瓜粥,吃了足足一碗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至于炒煎饼,大概是嫌弃煎饼是中午吃剩下的,不新鲜,他只挑了些南瓜丝吃。
渠水过来取空碗,见到就撇嘴:“真是浪费!外面有多少人都吃不饱,这煎饼里还加了细面,你也嫌弃,真是没挨过饿的大少爷。”
赵伤心中不悦,蹙了眉心,欲要说什么,却见渠水小心翼翼将他吃剩下的炒煎饼给拨到一个干净的盘子里,让小山给吊到水井里边去:“明早热热咱再吃。”
赵伤忙皱眉:“我不吃剩饭剩菜。”
渠水就瞪他一眼:“知道你不吃,我和小山吃。谁像你似的这么浪费!”
赵伤就一怔,几次张嘴,但
是对上渠水那横眉冷脸的表情,道歉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干脆不说,大爷模样似的坐在那里:“我的药呢,拿来我喝了。”
渠水不耐烦的戚了一声,转身掀帘子出去,又风风火火的进来,将一碗药放到窗前桌上,就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姐弟两个的说笑声,姐弟两个分工明确,渠水在井边刷锅刷碗,小山则用南瓜糊喂小奶狗。
“姐,咱家小黑这几天吃多了南瓜,一直拉稀呢。”小家伙也不嫌弃小黑,抱在怀里细细的瞧着。
渠水就道:“那明天就给它吃玉米粉糊糊,不再吃南瓜。”她顿了顿,忽然说道:“小山,你明天往于家送去几根大南瓜吧。算了,现在路上不安全,再等几天再说吧。”
梨与南瓜一起吃,都是让人拉肚子的,万一吃出个人命倒是不好了,于家明这个人渣死了没事,他那弟弟妹妹倒是无辜的,被牵连了也是可怜。
渠水那坏念头只在脑海里转了个圈儿,就又扔到了角落里。
第二天渠水天不亮就起来了,先用小火给赵伤熬药,又开始劈柴,然后又将家里的被子铺盖都抱出来晒着,因为发山洪,屋里院里都被冲了,屋子里总有股霉味,被子铺盖也要拆洗晒干。然后便开始做饭,她要去一整天,所以要将早上和中午的饭都一起做了,乡下人也没啥讲究,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做了一大锅的黄面疙瘩,上面放了蒸笼,蒸了半个南瓜和几根山药,又炒了南瓜丝,又炒了个丝瓜,贴了几个黄面饼子,就唏哩呼噜吃了饭,叫来小山让他中午的时候把疙瘩汤一热,洒了盐和青菜做成咸粥就好了,自己就背了竹篓精神抖擞的出了门。
今天是村里妇人们约定成俗上山采山货的日子。大多都是几个交好的作伴一起走。
前世渠水总是一个人走,所以能发现一些别人轻易不驻足的地方,但是,这一世她决心要与村邻打好关系,就必须融入到这个环境里边去,因此她才答应与许三婶一起走。
许三婶也约了村里两个脾气相熟的妇人,一个是刘家邻居赵二娘子,也是个爽利人,平日对渠水和小山很不错,一个则是村东头王里正家的三媳妇卢氏,她刚过门两年,性情腼腆,见到村里人都甚少开口说话的,前世渠水长到十六岁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实在是因为两个人的性情是两个极端,倒没想到她和许三婶关系这样好。
见了面,彼此间打了个招呼,四个人就一起往深山里面走。
许三婶絮絮叨叨的说道:“我家那口子就不让我来,说山上都被水冲了,怕是不剩下多少山货了,但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和你们一样进山找口粮去。”
“就是,这山里好东西多着呢,咱女人家不像他们男人那样能干,进山一趟能捞个猎物尝尝鲜,但也能寻出两碗菜出来。”赵二娘子大着嗓门说道:“我原是让我家那两个浑小子一起跟着我上山的,又怕他俩闹腾得慌,咱们看不住。”
“你家那俩小子跟泥猴子似的没个停歇,这深山里路不好,还是别带了。”许三婶摇头,看向渠水:“渠水啊,还能走不,要不歇歇?”
渠水忙摇头:“不用,三婶,别看我瘦,我浑身都是劲儿呢。这点子山路算什么。”
许三婶就笑骂了一句:“你这傻闺女,说的话跟个男人一样。”
“她家里没个顶梁户,还有个弟弟要她养活着,那不就得像个男娃一般!”赵二娘子笑道:“要我说咱村里几十户人家,就渠水这丫头是头等能干人,谁也比不上。”
许三婶就叹了一声:“唉,也是个苦命人,爹娘早早就没了,亲叔叔又是个豺狼虎豹,不欺负他们就不错了,哪里还谈得上照应!”
“熬过这头几年就好了。”赵二娘子见渠水脸色在刹那间黯然了一下,便忙往下说道:“等渠水再长个几年,有了婆婆家帮衬,将小山抚养长大,就不怕了。”一边给许三婶使眼色。
后者会意,也跟着笑:“是哩,渠水这是前苦后甜呢,没个爹娘帮衬,但架不住夫婿好啊,他那夫婿看着腼腼腆腆的,肯定不会欺负渠水,又是个读书的料子,以后说不得渠水啊还是个官夫人的料子!”
渠水心中一动,垂下眉轻叹口气:“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现在只想把肚子填饱罢了。他家里也没个能干人,全靠别人帮衬。”
“也是,那于家也是左右村子里有名的困难户,那于家老爹在的时候,家境也是数得上的,谁知道他一没,家境就全败了。”许三婶便道:“这于家婆娘和大后生也是不会过日子的。”
“能考上官就行。”赵二娘子想的简单一点:“当上官了还怕没银子花,不是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
许三婶就嗔怪了一句:“你倒是还懂这个!那官是好考的,有多少人都考到了白胡子飘飘了还是个穷秀才,还得靠娘子养活呢。咱们镇上不就有一个秀才,都四五十的年纪了,还一味苦读书,凡事不管,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他愣是一点也看不见,他家的娘子,啧啧,那更是个苦命人儿,自嫁了这秀才,就没一天好日子过,就靠给人浆洗缝补挣钱,那秀才还不许她出去做小工,说什么妇道人家不许抛头露面啥的,哎呀,就是个穷讲究!”
“我可是见过那秀才娘子,才四十多岁,看着跟六七十岁一样,头发都花白了,一脸愁苦相,还不是被穷给闹得!那秀才却养得滋滋润润,红光满面的,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些!”赵二娘子就哼了一声:“所以说嫁汉穿衣,嫁给那样的人,还不如找个庄稼汉嫁了呢,咱们庄稼人虽不认字,但疼老婆的大有人在,稍微有点成色的,你看谁会让媳妇养家,自己是大爷!”
“就是!”许三婶瞅了渠水一眼,凑到她跟前笑声问道:“渠水啊,那于家后生上你家,你觉得咋样?他上家可有帮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