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梁欢如此说,众人精神都是一振。
江远行道:“我们也正在讨论这个案子,梁捕快请快说,结果如何?”
梁欢道:“午间,根据现场查到的线索,孟捕头和我去金元帮抓人,起初金元帮还不交人,说梁东不在帮里,后来被发现破绽才不得不松口,带我们去见了梁东,但是这个梁东……唉……”
王顺急切道:“梁东怎么了?”
梁欢叹气道:“他疯了。”
众人都是一惊,书生道:“莫不是为了脱罪而装疯?”
梁欢道:“可能性比较小,我们看到梁东的时候他被绑着,满身的血迹,应该是杀人之后还没有清洗,杀人之事金元帮也并没有帮他开脱。当时梁东已经状若疯癫,头发散乱,嘴角不断留着涎液,还不断喊着什么“鬼”、“杀”之类的,现在已经被我们带回府衙看管了,在我看来,那种疯态不像装的。”
王顺奇道:“梁东这种人经常和外帮冲突,虽然明面上并未牵扯到命案,但是实际上手里肯定挂着不少人命,不至于杀了个人就吓疯了吧……”
梁欢道:“我们也觉得奇怪,所以把梁东先关押起来观察一下,江捕头是否要去看看此人?”
江远行略略沉思道:“人我就先不看了,应该是真疯了。梁捕快,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早晨方捕快和张寒一起去那个仓库的时候,张寒曾因为仓库上挂着金元帮的标志而奇怪,现在那个仓库到底在谁的名下?”
梁欢道:“这点我们查问过了仓库的管理人,现在那处仓库是在金元帮的名下。半年前那里还是镇海帮的,但是年初那场冲突过后镇海帮几乎一夜之间消失,镇海帮名下的财产几乎都被金元帮抢占了去,这处粮仓也不例外。”
江远行道:“竟然真是这样……多谢梁捕快专程过来告知。”
梁欢道:“江捕头客气,待案卷整理好我们会尽快抄录好一份送过来,我就先告辞了。”
送走了梁欢,江远行与方直对视了一眼,道:“书生,你去把半年前镇海帮与金元帮冲突的案卷找出来。”
看着张华文去了案牍房,江远行道:“小直,你一直被国师扣留,今天金陵发生的大事你还不知道吧,小灵通,你给小直讲讲。”
王顺便绘声绘色地把今天发生在皇城前的祭祀讲了一遍,也说到了王顺的老上司罗捕头的出现和游帅的现身,当然乾坤锁的事被略去了,江远行已经告诉国师自己不知乾坤锁,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其实王顺原本可以把游帅的事全部隐去,但是北府内素来并不藏私,而且讲故事之人总有一种想要把故事讲得更神奇的欲望,少了游帅的参与,这个故事明显会逊色好多。
整个过程也是听得方直啧啧称奇,听完后方直道:“你们在府中都听到了祭祀时的钟鼓声,我却一点也没听到。”
江远行道:“如此说来,你被扣押的地方确实离皇城比较远。”
方直沉思片刻道:“应该是这样,不过老大你觉得这件事和张寒被杀的案子有关系?”
江远行道:“我有一个猜想,不过还需要半年前的案卷核对一下。”
恰好此时,张华文捧来了案卷,几册案卷都摊在岸上,当头的一本写着“开元九年二月,镇海帮灭帮案”。
翻开第一卷,依次是案卷的经过与南府的调查,当时整个案件由南府经手,只不过整个金陵的大案南府北府都会各抄录一份,就是为了像现在这种时刻供查调。
翻过前面部分,江远行并未停留,而是直接找到最后的镇海帮死亡的帮众名单,上面备注着这些都是在城外义庄发现的尸体,被相识之人指认过的。
“帮主林振海,帮主夫人颜娇,副帮主……”
直到找到那几个字,江远行才停了下来,其他人都是大吃一惊。
“西南分舵舵主张寒”!
王顺道:“这这这……这会不会是重名的?”
江远行道:“可能性极小,梁捕快说过,张寒是镇海帮负责攻杀的舵主,镇海帮的西南分舵正处在金陵南,正是和金元帮冲突最多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个张寒。”
王顺道:“难道是这份案件搞错了,把别的人认作了张寒,真正的张寒其实逃脱了?死人怎么可能复生!”
江远行看了王顺一眼:“不可能吗?游帅和罗头不是也已经死了,还是出现在我们面前?”
听江远行如此说,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寒气。
江远行继续道:“你们应该都记得张寒的衣服吧,现在明明天气并不寒冷,张寒却穿着冬天时才该穿的棉衣,而且他认为醉仙楼后的仓库是属于镇海帮的,但实际上半年前那里就已经是金元帮的了。这个张寒,恐怕是半年之前镇海帮灭帮之前的张寒。”
听江远行如此解释,众人终于明白了江远行的意思,王顺道:“老大,你是说张寒就像是游帅、罗头一样,是过去已经死去之人,今天却不知什么原因再次出现?”
江远行道:“恐怕就是这样,而且这个张寒身上的时间比罗头游帅还要混乱。罗头和游帅只是在祭祀时出现了一次,张寒却似乎跳跃出现在好几处地方。”
众人心中盘算了江远行的话,按照这个假设的话,辰时,张寒来北府报案,称目睹了杀人案,或许,他目睹到的就是接近午时自己的被杀,所以在带方直前去查看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杀人痕迹。后来二人前去醉仙楼的太白阁,张寒悄无声息地消失并出现在仓库中,被梁东所杀,而这一幕被方直目睹,之后梁东逃窜。
书生道:“这么说,张寒早晨看到的凶杀案是梁东杀了张寒,他目睹了自己的被杀?”
众人也都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所有的事情,也难怪梁东会疯了,一个半年前已死之人,甚至有可能就是死在梁东手中之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再次死在自己手中,又有谁不会胆战心惊?
江远行到:“再极端一些,今天梁东可能亲手杀死了张寒两次,一次被张寒自己目睹,一次被小直目睹,今天发生的事情之诡异,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了。”
王顺道:“怪不得老大刚才是梁东很可能是真疯了呢,在梁东眼中,亲眼目睹被自己杀死的人的亡灵两次,又都亲手杀死,换谁都会受不了。”
江远行看着方直:“小直,我想好了,你的绰号就叫柯南好了。”
方直一脸迷糊:“渴男?”
江远行脸上泛起笑意:“柯南是古时候一位出名的捕快,断案能力出众,但是身边却常常被凶杀所围绕,经常高频率大面积地死人。自你来北府报道,这几天接到的凶杀案比过去一个月都多了,你的绰号就叫柯南二世。”
方直更懵了:“我怎么没听过这么个人?”
王顺拍了拍方直的肩膀:“老大的脑袋里经常冒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慢慢你就习惯了。”
……
方直不理会江远行的打叉,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从今天这场祭词确实可以推断,张寒的谋杀案之所以诡异是因为时间的错乱。但是这和国师府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为什么要扣留我?”
江远行深深看了方直一眼,道:“我猜得没错的话,国师府似乎知道类似事件的发生,他们想把这样的事隐藏起来,不让大众知道,所以第一时间扣押了涉事的你,但是后来祭祀的事情闹得整个金陵都知道了,国师府知道再也无法隐藏了,就把你放了。”
方直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国师府如何知道自己接触了相关的事件了?他们似乎有什么手段感知到类似事件的发生。
看着沉思的方直,江远行没有说出自己的后半句,方直被扣留应该确实和接触这件案子有关,但是被释放的原因……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如果自己回忆起的那些零碎事情真的发生过的话,毫无疑问方直本应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但是如今却被安然释放,恐怕关键就在国师所说的“预感”中了。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金陵城南出城的方向,两个巡捕正抬着担架走在路上,担架上盖着整张白布。
走在前面的那胖一些的巡捕开口说道:“老张,你说头总让咱们抬尸体,既没有技术含量又晦气,什么时候咱们兄弟也能破点案子说出去也敞亮。”
走在后面的瘦高的老张道:“王柏,你还别瞧不起抬尸体这个活,换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干好。”
王柏,也就是那个胖子巡捕明显不屑:“这有什么难的,难道尸体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老张道:“寻常人看到一般尸体都会缩手缩脚,更别说今天这种血肉模糊的,恐怕早吓得屁滚尿流了。也就咱们兄弟,就算搂着这尸体跟搂着婆娘一样睡一晚也不会有什么。”
王柏吐了口痰在地上:“去,你才搂着死人睡。说起来,老张,你不觉得担架有点轻吗?”声音里不禁有了些颤抖。
老张也是啐了一口:“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过,是有点轻,我们放下看看。”
放下担架,老张走到侧面,搓了搓手,直接掀开了白布,却飞快的放下,吓得蹲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往后退:“娘哎,这尸体还真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