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花满楼这种地方本不是江远行这种消费水平该来的,今年以前——准确来说是方直入府以前——加起来也只来过一次,而近一个月就足足来了四五次。
尤其是自东方白接管花满楼以来,东方白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给江远行开了个“VIP”,江远行只要前来,酒水一律免费,江远行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高档茶馆。
如果不是看到过东方白的私人妓院,江远行一定会怀疑这个小白脸对自己有意思。
此时,江远行正坐在花满楼正堂惯常的座位上,看着堂中的二人暗自发笑。
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年轻人正“相敬如宾”地交谈,一个穿着北府的玄色官府,一个身穿深蓝色比甲。两人声音很小,江远行听不到说什么,但是看神色也猜得差不多。
方直背对着自己,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江远行可以从他绷直的身形看到他的紧张,对面的凌酒酒则微微低着头,俏脸上挂着两朵淡淡的红晕,身姿一如初见时挺拔。
江远行不禁感叹,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俘获美人的芳心,现在的年轻人……
在江远行眼中,两人确属郎才女貌,第一次来花满楼,凌酒酒就对方直青睐有加,上次开业,凌酒酒也是直奔这桌,难道是女追男?
抛却门第之见,这两人能称得上天作之合。
只是方直这等门第,恐怕不会让一个青楼的侍酒进门……
想到这里,江远行拼命地摇了摇头,还是先担心眼前的事。
江远行大声地咳了两声,方直才尴尬地回身,把凌酒酒带到江远行面前。
凌酒酒微微一福,脸上的红晕让这个气质本自高贵的人更增了几分姿色。
江远行让两人坐下,看四周没有人注视这边才道:“酒酒姑娘,有个问题想请教,这关系到近日的大案,还请酒酒姑娘如实相告。”
“江大人请问,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
江远行很是满意,本以为楼里人会有忌讳,不一定如实相告,还考虑要不要让公主再请教花残衣一次,现在竟发现了凌酒酒这个“自家人”,真是意外之喜。
“酒酒姑娘应该知道我们最近在查的案件。”
凌酒酒微微一笑:“全金陵的人怕是都知道。”
“那酒酒姑娘可知,如今已经死了的几人,都是花满楼重新开业那天再座的客人?”
江远行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留意凌酒酒的表情,看到那一瞬间的惊愕不似作伪,心下很是宽慰,这小子没有因为私人关系就把案件信息随意说出去。
“这……我确实是第一次知道。”
江远行一直认为凌酒酒是个聪明人,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得到方直的青睐。
“那现在酒酒姑娘知道了,对于血影的身份可有什么看法?”
凌酒酒陷入沉思,片刻之后道:“让江捕头失望了,我并没有什么头绪。”
江远行之所以要来花满楼,其实还是出于一种直觉。
血影所杀之人都是都是那一晚来过花满楼之人,其中除了胡本固是花满楼的常客之外,另外三人都是唯一一次来花满楼。
而且,这几人都有一定的“恶行”,胡本固强抢民女,孙猴偷盗成性,屠夫卖女换酒,而那个流民花和尚,据周围人所说也不是什么善类。
血影是从那一夜的客人中选出了一些“恶人”进行的屠杀,如果说血影是通过其他途径得知这几人,确实有可能,只是几率太小了。
所以,血影极有可能是那一晚同样出现在花满楼的客人。
当然,这里需要一个前提成立,血影是个人……假如血影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就没必要再推理什么,等着游战的结果更实在。
而江远行最关心的,当然还是那个人。
“失望说不上,如果那么容易就能猜出血影的身份,他也就不会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了。”
“自花满楼重新开业以后,白虹是否来过,酒酒姑娘可曾留意?”
凌酒酒蓦然抬头:“江大人怀疑……白虹就是血影?”
“只是有这个可能。”
凌酒酒轻咬下唇,思想中似乎在斗争着什么,最终下定决心道:“这几日,我见过他两次,都是在楼里过的夜。”
闻言,江远行不禁一惊,当日公主曾向花残衣询问过白虹的行踪,花残衣的说法是,白虹从开业那晚离开后只来过一次,而且只是渴了几杯酒,并未过夜。
花残衣和凌酒酒,谁在说谎?
江远行尽量不动声色地问道:“是哪两天,酒酒姑娘可还记得?”
“大概是……三天前和……五天前。”
江远行盘算了下,心里越发吃惊。
七日前花满楼重新开业,六天前胡本固被杀,四天前孙猴被杀,一天前屠夫李猛被杀,花和尚被杀的日子并不确定,但是根据游战的推测,应该是在屠夫之前,可能是两天前或者三天前。
假如花和尚死在两天前的话,白虹前来花满楼留宿的两天,恰好就是这七天中血影没有行凶的日子。
难道那个凛凛如天神的剑仙,与惶惶如恶鬼的血影,真的是同一个人?
凌酒酒的话把江远行从沉思中唤醒:“这两次来,残衣小姐都把他安排在楼上的客房中,而且……残衣小姐似乎不想让外人知道此事。”
“酒酒说得对,我确实不想让外人知道。”
三人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花残衣竟然已经走到了三人的近前。
江远行思索,大概是刚才对酒酒带来的信息思索太过投入的缘故。
“酒酒,你和这位大人能否回避一下,我有话想单独对江大人说。”
方直与江远行交换了眼色,便带着凌酒酒远远的走开,周围几桌的客人竟也被花残衣的侍女劝走。
周围几桌只剩下江远行和花残衣二人,江远行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这位花残衣的气质竟有了变化,最初见时那个柔弱惹人怜的女子身上,竟然也有了一些不容违逆的上位者气势,但是花残衣成为花满楼的第一头牌时日并不久。
看来人的气质果然是地位养出来的。
“残衣姑娘有什么话要和江某说?”
花残衣的脸上现出一缕忧色:“江大人一定要帮帮他。”
江远行有些莫名,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求情:“帮谁?”
“白虹,白公子。”
“白兄……怎么了?”
“我怀疑,他被恶鬼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