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什么杰克.肖恩。
但我确实认识一个姓氏为肖恩的法国人。
法国女人,准确来说。
她的名字叫做何莉.肖恩,是我三年前认识的女孩子,不算美若天仙,但很接近那种法国美人的标准。
我承认我约她出去吃饭,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我又单身,便半开玩笑地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唐人街吃个饭?”
她微微一笑,答应了。
哦,忘说了,她是一位译文图书双向编辑,在出版社工作,这也是我认识她的原因。
我确实送过她几个中国结。
在我们甜蜜拍拖的那几年——2011年到2014年。
异国恋,很辛苦,我想说,如果不是2014年3月的那场车祸,残忍地夺去了她如花的生命,我们或许可以终成眷属。
因为我们都很欣赏对方,那种喜欢是真心的,即使异国的障碍把之冲淡成了市面上普遍的小恋情。
没错,小姗,何莉已经死了,死了两年了。
在我和那法在车里对峙的时候。
我费劲地跟那法解释,掂字酌句,又不敢太慢,生怕一个疏忽就被最好的朋友给枪毙了。
这种感觉太差了,你们懂吧?
“杰克.肖恩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如果有的话,应该就是何莉了吧?中国结是我给她的,我真的和这个凶手没有直接的关系,相信我,那法!”
那法俨然一副瘾君子加疯狗的眼神,枪口还是死死地怼着我,离我沸腾的脑浆只有一片头皮之隔。
那两只眼睛就像多出来的一对枪管,跟抵着我额头的那管不一样。
它们的子弹早已出膛,让我心碎。
我仿佛看见那眼角上的裊袅硝烟。
那法,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救过你的命,你也救过我的。
再看看现在呢?
这个晚上你几乎要把我坑死了知不知道?
我没敢说出口,把话在心里反复过了几遍。
“杰克肖恩的,姐姐?”那法卷起眉头。
“或者是妹妹。是不是有一个叫何莉的?你们警察应该查过的吧?如果有的话,我告诉你,我认识的是她,而不是蝙蝠本人!”
听罢,那法一副恍然失措的样子,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扔下枪,把脸陷在了双肘里,靠在方向盘上,哀声痛哭起来。
把车停在这样荒冷的街边,听着这个从来未曾哭过的男人鸣咽,我闭上眼睛,心情复杂,不是滋味。
“对不起,谢齐林。我不该……”
他把车门打开了,指了指外边的世界,“你快点走吧,离开我这个……我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卷进来的,我……”
“你的样子糟透了。”
我脱口而出,出于对生死之交的关切,这股冲动如此之强大,在经受了那么多之后,说实话我自己也被吓到了。
“先在农庄休息一晚吧。就你这样,能抓得住谁?”
“不用了。”
“我来开车。”我越说越来劲,把他安排到副驾驶座,自己坐到了方向盘前,那圆环型皮革上还沾着那法的泪渍。
“听我的,你这样去抓人就是去送死,还不如先休息一晚,想想策略,你肯定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吧?”
那法不说话了,我猜他所有的筹码就是中国结,想通过我来知晓蝙蝠的位置,结果却发现是一场误会,线索就断了。
我说中了他的命脉。
“那三具尸体……”回程的车子开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了后备厢里的东西,很是担忧,“就这么放着?会不会……”
“放心吧。”那法迷迷糊糊的声线从右耳传来,“没事的,就先放在这里吧。”
随后的路程,我又无法避免地想起了何莉肖恩。
那个曾经跟我有一段缘分的女孩。
她曾经跟我提起过自己有一个哥哥,但不愿详说,估计就是那法在追击的蝙蝠杀手吧?
那家伙肯定平时就不是很正常,所以何莉才对他如此避讳。
她竟然是一个连环杀手的妹妹?
我回忆着何莉的脸庞,她笑的方式,和停尸房里人模鬼样的残尸,整个脸都被削掉了一大半……
那场车祸,会不会也跟两年后的连环吸血案有关系呢?
不会啊……
我越想越糊涂了,旁边的那法已经酣然睡去。
“朋友接回来了吗?”下车后,我妈看着这辆陌生的车子,再看看我。
“嗯,是法国来的朋友。”我说着,把刚睡醒的那法从副驾驶抬出来。
他的样子真的像是宿醉,结合说辞的话。
虽然其背后的原因比宿醉还要严重一千倍。
“哦,这位是……”
“那法。那法.巴蒂斯特。”
那法撑着和徐老板娘嘘寒问暖了一阵,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农庄大堂。
我拿了一张单人客房的门卡,递给他,“睡一觉。”
他眯着眼睛,虚弱地点点头。
把他送上房间后,我疲惫地走下楼。
看着妈妈正在收拾大厅里最后的一台桌子,窗外正好能看见那辆那法租来的马自达。
那里面有三具人尸。我想到这里,胃里一阵恶心。
没事的,没事,那法说没事的,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事后,回想起那一刻,我总会唏噓自己竟然会信任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简直是不可理喻。
“笨猪是什么意思?”
“啊?”
“你的法国朋友刚刚说的啊”
“哦。”
我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刚刚那人对你说的法语吧?就是一问候语,在跟你说再见呢。”
“再见?”
“那为什么昨晚有一个人,会在谈话开始的时候,说这个词呢?不是再见吗?”
当时我太累了,满心只想应付完你,妈妈。
然后第二天早上再送走那法,让生活回归正轨,让那传说中的连环杀手见鬼去吧。
那法可以解决他。
只要他在状态。
“嗯。“我没管我妈问的是什么,草草回了一句,准备上床睡觉。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我回过了神。
“妈!妈!你刚刚问的是什么?”
妈妈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显然她是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个笨猪发音的法语,就是一个问候语,既可以用作“你好”,也可以用作“再见”。
但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昨天谁跟你说的?”
“一个男人。”
“法国人?你没说过有……”
“不是,一个中国人。”
妈妈告诉我,我的脊椎开始发紧,“昨晚入住的,一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我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就笑了,说自己跟法国人交流惯了,有点改不过来。”
我不动声色地套出了那个人的房间号。
跟妈妈道了晚安,便闷头朝楼上走去。
上到二楼,我才开始狂奔起来。
……
“蝙蝠就在桃源农庄!”陈铭赶忙问道,打断了故事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