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尚都皇城,段紫陌将僵王蛊安置在未央宫后就一头扎进了乾元殿里,憋了一个多时辰才面色铁青的出来,溜达到未央宫的内殿。
“想到别的办法了?”殷承夜倒了一杯清茶递到她的手里,“喝点水,别逼自己。”
段紫陌喝了一盏茶,微微点头道:“他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我翻遍了医术,想要在没有千年蛊王的情况下救他,十分的困难。”
殷承夜看着她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把握把他救醒之后暂时控制住?”
段紫陌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之前以为有,但是现在,真的没有。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赌一把,赢了他能醒过来,不至于天天吃人心喝人血活着,若是输了……”
输了,僵王蛊会将整个皇城闹得永于宁日,万劫不复。然而,她并没有打算说出来。
殷承夜又问道:“那么,你下一把打算怎么做?”
段紫陌的眼神冷了冷,道:“我想赌一把,如果输了,你就下令封宫。”
殷承夜蓦地一惊,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你打算怎么赌?”
段紫陌蹙眉道:“我的血能够克制他体内的蛊虫,但也仅仅是克制不能完全逼出来。”
殷承夜的眼中浮起薄薄的怒意,“你是想用你的血来救他?不行!”
段紫陌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过了一会儿道:“不过一碗血而已,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殷承夜的眼神复杂,缓缓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想你有事。”
段紫陌笑了笑,道:“放心,我有准儿。”
说着,她起身找了一个羊脂玉的碗,挽起袖子就要放血。
殷承夜一把抢过玉碗,皱起眉头道:“这碗忒大了,换个小点的成不?你之前放了不少血,现在又是一大碗,很难补回来的。”
段紫陌眼睛一弯,“没关系,我多谢补品把血气补回来不就成了。”
说着,她隔开腕子放血,殷承夜在一旁看得有些晕,脸色越来越差。
没一会儿玉碗满了,殷承夜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金疮药跟不要钱似的洒在她的手腕上,裹起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又缠上了两条蚕丝的带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段紫陌看着他的举动,心里暖暖的,苍白的脸上也显出了淡淡的红润,低下了头。
“你先出去吧,有事儿我叫你。”
殷承夜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我还是在这儿吧,万一那东西一会儿发起疯来,你……”
段紫陌咬了咬唇,点头道:“也好。不过你千万小心,僵王蛊严格意义上讲已经不是人了。虽然我的血克制了一些毒性,但是被他的抓到还是会丧命的。”
殷承夜点点头,戴上黑檀丝的手套,端着那碗血走到僵王蛊身边,捏着他的下巴全都灌了下去,一滴都没有浪费。
段紫陌拿着一根玉簪,直接插进了他的后脑勺里面,僵王蛊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僵硬的从榻上坐起来,殷承夜被他吓了一跳,及时按住了他。
段紫陌拿出一个小巧的跟万花筒似的东西,喊了一声:“承夜,退开!”
殷承夜一闪身,段紫陌已经启动了机关。上万根浸满了药水的牛毛细针朝着僵王蛊射去,僵王蛊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声,渐渐的没了生息……
永寿宫外,神色淡漠的泽焰如同一尊石刻雕像站在宫门外一动不动,直到尹默寒出现。
尹默寒低着头仿佛心不在焉的走着,突然看到泽焰,他的眼神闪了闪,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你终于回来了。”泽焰的话很平常,却是带着微微的愤怒与委屈。
尹默寒敛去眼中的情绪,平静的看着他,疲惫地道:“进去吧,进去再说。”
泽焰跟着他走进内殿,坐在榻上,脸上依旧淡漠。
“僵王蛊已经在未央宫了,你我都已经无力回天。”尹默寒的眼神闪了闪,“南疆之事早晚会让皇上知道,不过这样也好,对你我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你说这话算是什么意思?”泽焰有些恼怒,“若是不想继续下去,你完全可以退出!”
“退出?说得真好听,做得到么?换句话说,你与我之间对话本就门不当户不对,有些事情不是你能说出了事的。”尹默寒平复了一下,冷冷地道,“南王世子一事你不要再掺和了,若是让殷承夜抓到了把柄,我也保不住你。”
泽焰看了他一眼,拿着酒杯自斟起来,“我若不听你的,你是不是要杀我灭口?”
尹默寒笑了一声道:“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以为你父王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泽焰的眼神微微一动,没有说话。有的时候,沉默是最明显的回答。
尹默寒饮下一杯美酒,转了话题道:“你的那个三哥为人如何?靠谱吗?”
泽焰一怔,嘴角牵出一抹浅笑,“是个聪明人,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他都会忘记。怎么了,突然说起他来?”
尹默寒摇摇头,叹道:“我听漠北的几位重臣说,你父汗对你三哥抱有很大的期望……”
泽焰的眼神闪了闪,黯然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论是谁做可汗,都轮不上我。”
尹默寒笑着举杯道:“事在人为,我就比较看好你做漠北的可汗。”
泽焰眼皮微挑,倚在榻上淡淡地道:“时候不早了,要不要去未央宫看看?”
尹默寒将酒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道:“去哪儿干什么,自找羞辱吗?”
泽焰哈哈笑了几声,道:“不就是个殷承夜吗,你竟然怕了?”
尹默寒咳了一声,看着他郑重地道:“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就像你要做你想做的事情一样。”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人静静的喝着酒,谁也不言语。
“我倦了。”半晌过后,泽焰首先开口。他站了起来,“回去了。”
尹默寒略略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想多说什么,说什么都是瞎掰,这是两人之间默契的共识。
未央宫中,段紫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靠在殷承夜的怀里。榻上的僵王蛊已经清醒了过来,除了头发还是白色的之外,已经不怎么渴望鲜血和心脏了,惨白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血色。
僵王蛊费力的从榻上下来,跪倒在地,“臣,南王杜康之子杜宇,见过皇帝陛下。”
“什么,你是杜宇!”段紫陌大吃一惊,如果这个是杜宇,那见她的又是谁?
“陛下,我父王已经被叛军所害,请陛下为我杜氏一族伸冤啊。”杜宇想起自家的遭遇,早已泪如雨下,“陛下,南疆杜氏一脉除了臣几乎绝迹了……”
“什么?”段紫陌脑子乱哄哄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起来慢慢说。”
杜宇从地上起来,晃晃悠悠的,只得逾越坐到了榻上,将南疆发生的变故娓娓道来。
“事情发生在一年前,当时,南疆的附属藩国前来朝贺父王的寿辰。大祭司,也就是我的舅舅江达突然变得行为怪异,常常带着他的手下着黑衣蒙面骚扰大夏与南疆边境的百姓。父王无奈,让臣领兵镇守边关,无诏不得回归王庭。父王寿辰那日,大祭司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本所谓的天书,竟说我是修炼僵王蛊百年不遇之才。他要求我父王将我放入沉渊地穴内炼制,父王不肯答应,他就杀死了父王……”
杜宇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待缓和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后,他又缓缓说道:“我南疆的至宝千年蛊王一直是在母后那里,大祭司为了千年蛊王,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可怜我母后日日受血蛊的折磨,实在忍受不了这般折磨,自尽身亡。父王身边的侍臣雅乐冒死从王庭逃了出来,将王庭发生的阴谋全都告诉了我,苦于没有证据,就算发兵也只是徒劳。”
“那时为何不来大夏求救?”段紫陌问道。
“大祭司早有应对,臣还没来得及前往尚都,半路上就被大祭司的人马抓到,押回了王庭。到了王庭,我才看到他找了几个傀儡,易容成父王母后的样子……”杜宇深吸一口气,哽咽道,“大祭司将臣扔进了地穴之中……那个地方,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成魔。”
段紫陌点点头,“你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既然身为无敌的僵王蛊,他又是如何控制你呢?”
杜宇深深的皱眉道:“臣的僵王蛊并没有练成,因为还欠缺千年蛊王的引子。大祭司在臣的脑中种下了一颗鬼母果的种子,臣稍有异心,便会疼痛而死。”
“还真是那个烂果子惹得啊。”
段紫陌刚刚从他脑袋里扒拉出的拉果子已经被殷承夜眼疾手快的给烧成了灰。
杜宇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哭又乐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别高兴的太早了,没找到千年蛊王之前,我也不保证你身上的毒能全解了。”段紫陌适时给他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僵王蛊非比寻常,这一点你比朕明白。”
杜宇闻听此言后一愣,不敢置信地指着段紫陌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用嘴唇碰出了三个字:天人血。
段紫陌眨眨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大祭司现在还在南疆吗?”
杜宇摇摇头,整个人愣在那里,喃喃地道:“大祭司将臣送上了船后就不见了,臣也不知他现在所在何处。”
殷承夜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找到大祭司,解决了他才能快速的将南疆之乱平定。”
段紫陌轻轻的撞了他胳膊一下,竖起手指轻轻的在嘴唇上摆动,“先让世子休息。”
殷承夜会意,不再多言。段紫陌嘱咐了杜宇两句,吩咐影卫好生照料,与殷承夜相携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