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夜冲了出去,正琢磨着人影跑哪去了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扛着什么东西走进了一间雕梁画柱的厢房,他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找了一个横梁,殷承夜蹿了上去,点开茜纱窗往里面看去。
黑衣人将背后的麻袋扔到地上,轻声道:“公子,吃的来了。”
冰玉做的屏风后面,一个血腥之气散发了出来,白衣白发的男子将一个壮年男子丢在地上,那壮年男子已经死了,胸口空空的,心脏的一小部分正在男子的嘴里咀嚼着……
“公子,再忍忍,很快你就可以重见天日了。”黑衣人语气卑微地道。
“重见天日?雅乐,你看看我现在成了什么!”白发男子的手紧攥成拳,冰冷的声音中透着强烈的忿恨,“我现在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妖怪!”
“公子,这不是你的错!”雅乐跪在地上,抱着白发男子的腿苦苦哀求。
“当然不是我的错。我有什么错!就因为我的出生,注定了毁天灭地的僵王蛊么!”
殷承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瞌睡送枕头,要什么来什么!
白发男子将麻袋提了过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妙龄女子的胸口同样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暗红色的血迹还留在白发男子的嘴角,昭示着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还有七天,再过七天,公子就大功告成,天下之内再无对手。”
白发男子惨笑一声,道:“不过是个傀儡,一个玩偶而已,什么天下无敌,放屁!”
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个名为逐鹿的游戏中,必然会有无数个牺牲品,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你下去吧,我想要一个人静静。”
黑衣人躬身揖礼,带着两具尸首转身离去,在关上房门的瞬间,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白发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甘,突然抱着头在地上打起滚来。片刻之后,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拿起一坛烈酒对着嘴喝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冲淡嘴里的血腥味。
但是没有用,他看了看自己血红的双手,将酒坛子摔得粉粉碎。瘫坐在地上,他闭上眼睛,想着自己为何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一年前,他在那个如同地狱的山洞里,只着了一件染着血的亵衣,硬撑着将最后一只向他攻击的囚鸟尸蛊撕得粉碎。筋疲力尽的他倒在一堆腥臭的虫子上,仰头看着那个被自己成为舅舅的大祭司,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带着冷冷的嘲讽。
“养了你这么多年,总算还是有用。”面容已经完全变形的大祭司半跪在他的身前,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他同样冰冷的脸,“想要离开这里吗?”
他看了看阴暗潮湿的洞穴,再看看自己身上越发疼痛的伤口,点点头。
“很好。”大祭司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将他放出了洞穴。
这一出来,无异于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深渊。作为一个怪物,等待他的是无休止的杀戮,还求之不得的死亡……
蓦地,他睁开眼睛,身影极快的冲了出去,直奔殷承夜的心脏!
殷承夜头一次见识如此阴冷邪恶的功夫,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很快调整了过来。
或许是喝过段紫陌血的原因,殷承夜并没有被白发男子掌风中的毒气所迫,两人交手数招,殷承夜特意打了一个破绽,引得他近前,突然朝他的脸上撒了一把药粉。
这药粉可不是一般的药粉,而是段紫陌在义庄诈尸案之后特意配制以防万一的解毒剂和麻醉剂。若是碰到被南疆巫蛊之术操纵的人,这个药粉能暂时克制其毒性,使人昏迷不醒。
白发男子被药粉一迷,感到头晕脑胀,殷承夜趁势追击,手上戴着黑檀丝编织的手套,将其击倒点了穴,一路拽回自己包的那间厢房。
段紫陌与蝶衣聊得正高兴,冷不防殷承夜拽回一个白衣白发一点血色都没有的男人,吓了一跳。待定睛一看,小心肝噗噗的跳得更加剧烈。
“我的天啊,这是僵王蛊!你从哪儿弄来的?”段紫陌问道。
“我把你给我的药都使了,这东西就是吃人心喝人血的凶手。”殷承夜指了指他,“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回去,天亮之前我们必须要赶往尚都,否则……”
没等他说完,段紫陌点头道:“你说得对,他这个状态必须要马上医治。”
两人商量了一下,殷承夜拎着白发男人从楼上跳了下去,落在了影卫接应的小船上。蝶衣易容成殷承夜的模样,与段紫陌大大方方的从正门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两人架着马车带着白发男子一路向东,半道上被一个黑衣男子给截住了。殷承夜一眼就认出,这个黑衣男子就是昨夜那个抓活人给僵王蛊吃的仆人雅乐。
他也不多说,手腕一转,一柄匕首递到了雅乐的喉咙处。雅乐不禁没有躲开,还给他跪了下来,五体投地的磕着响头,“求神医救救我家公子!”
段紫陌探出头,问道:“你是何人,你家公子又是谁?为什么会被练成僵王蛊?”
“神医,我是……”雅乐刚要说话,突然疯了一般吓得大吼大叫:“鬼!鬼!”
段紫陌回头看了看,暗叫一声不好,喝道:“点住他的穴道,快!”
殷承夜出手快如闪电,雅乐晕倒在地,好歹抱住了一条命。段紫陌下车摸了摸他的脉象,摇了摇头,中的毒太深,这身功夫算是废了。
“他疯了?”殷承夜见他把自己的脸都给抓花了,叹了口气。
“是幻蛊,中了这种蛊毒的人如果违背施术者的意识,就会出现幻觉,生不如死。”段紫陌淡淡地道,“我刚才看了看他,中毒太深又太久,能保住性命就已经算是万幸。”
“说起来,昨天我看到那个僵王蛊也捂着头在地上打滚。”
殷承夜话音刚落,段紫陌沉默片刻后快步跑向车里,给僵王蛊身上又连扎了几针。
“真是够歹毒的,把人制成僵王蛊还不够,竟然还下了咒术,若是有二心,咒术发动便会直接要了他的命,到时候心脏就会爆裂……”
她将十几根银针扎进僵王蛊的头颅,然后撬开他的嘴往里面塞了一颗丹药。
殷承夜淡淡的看着她,没有出声,生怕打扰了她救人。
段紫陌忙活完了舒了口气,道:“南疆之乱里面可能有隐情,这个僵王蛊就是关键。”
殷承夜点点头,道:“你不帮雅乐‘捉鬼’吗?”
段紫陌哼哼道:“尽量驾得平稳些,我这就帮他‘捉鬼’。”
殷承夜驾车前行,段紫陌拿出自己的小药箱,开始救治雅乐。七十二根银针和三十六根金针分别扎到他的一百零八个大穴之中……
马车进了皇城之后,段紫陌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做到殷承夜身边。
“没有千年蛊王,我只能暂时将他体内的毒性压下来。等回来家,在做打算吧。”
殷承夜至始至终没有说话,脸上淡淡的,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千年蛊王下落不明。”
段紫陌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我知道,所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进去。”话音刚落,殷承夜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直接轻轻一挥,直刺了过去。
段紫陌看着要开打,赶紧缩回了车厢,掀开一个小缝往外面看。
殷承夜紫衣翻飞,化作了一团紫光,与几个黑影缠斗了起来。黑衣人似乎只是想要缠住他,段紫陌突然升起了一股危险的感觉。
果然,马儿受惊一般嘶鸣着奔向悬崖之上,段紫陌抄起一把削铁如泥的玉剑打开车厢,奋力的将受惊的马儿拉住,此时,一个黑衣人已经到了近前。她两只手都死死的握着缰绳,见黑衣人举刀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只有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没事儿吧?”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睁开眼睛,救她的人竟然是此刻应该呆在深宫之中的尹默寒!
段紫陌看着尹默寒日益陌生的脸,眼神微变,有些狼狈的躲闪着他关心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段紫陌不着痕迹的推开他,淡淡地问。
尹默寒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沉声道:“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对你不利。里面的是什么人?看着似乎不像是大夏的人士,倒像是……”
段紫陌打断了他,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尹默寒笑了一声,道:“怎么,你对我已经不信任到这种程度了吗?”
就在段紫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收拾完黑衣人的殷承夜落到了她身边。
“信王的消息真是灵通。”他的眼中竟然出现了几分笑意。
尹默寒往后退了退,道:“是影卫看到有人跟踪,怕对付不了便禀报了内廷司。”
殷承夜眼神微冷,唇边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原来如此啊。”
尹默寒指了指车厢内,道:“既然收留不该收留的东西,皇侧夫怕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了?”
殷承夜面色沉稳,如同每一次谈判一般稳操胜券地点头,悠然道:“不错。”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段紫陌却突然有了一些寒意,她皱了皱眉,钻回了车厢。
看着段紫陌身影消失在车厢的门后,尹默寒心里像是又把钝刀在割着他的血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看了看殷承夜,见殷承夜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殷承夜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尤其是刚刚段紫陌对待尹默寒的态度。他不知道他究竟在别扭什么,甚至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两个外人而别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