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皇宫外,崭新而高九丈的城墙伫立着,仿佛直入云霄,将一切隔之于外,城墙周围一队一队的禁兵轮流巡逻监视着,十几人一组,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地声清晰而有序,伴随着铠甲晃动的金属声。宫门两侧分别三位士兵持着长枪把守,枪尖下的红缨随着清冷的秋风微微摆起。
沈仪骑着快马奔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
“将军!”宫门口的士兵看见后,唤住了他。
沈仪立刻把缰绳一提,伴随着一阵马嘶,停了下来,“去通报陛下,沈仪前来述职。”他道。
“是,将军。”宫门口其中一位士兵回应后连忙转身进宫。
沈仪见天色还早,也并不着急,便在原地静静等候着。
皇宫内,慕容千枫将一卷古画放在桌案上,缓缓解开系着的丝绳,而后轻轻扭动画轴,将这幅古画展开。
“父皇,”他双手一拱,微微向慕容蹇倾身行了个礼,恭敬而又满怀笑意的说道:“这是儿臣最近收藏的前人名画,价值连城,深知父皇喜爱古画,今日送与父皇,请父皇过目。”
“哦?”慕容蹇颇有兴趣的缓缓走进桌案,眯着眼睛垂头看了这画片刻,只见这画中山峰层峦叠嶂,奔腾起伏,江水烟波浩渺,平远无尽。山水间有屋舍村落、桥梁渡口、寺观塔刹、楼阁亭榭,行色各人,景虽繁却不失韵律,人虽多则各有特色,既开阔无垠又细致入微。
慕容蹇勾起唇角爽朗一笑,满意的点点头,“这画……”他俯下身,动作十分缓慢,不知是上了年纪不便弯腰还是对这幅古画十分珍惜而小心离近观赏,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把指尖放在画上,小心翼翼的抚了几下,生怕弄坏了这脆弱的纸张,感叹的说道:“这真是一幅好画啊……”
“陛下,”传唤公公踏着小碎步快速走来,拂尘一扫,弯腰恭敬的向慕容蹇说:“沈将军前来述职了。”
慕容蹇被打断后有些不悦,蹙了蹙眉,沉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公公又踏着小碎步退去了,慕容千枫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慕容蹇重新又看了看这幅画,心里又是一阵喜悦,问道:“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慕容千枫答道:“回父皇,这幅画还未有名字,不如父皇您题一字?”
慕容蹇听后点点头,沉思了一阵,说:“不如叫他《山河图》,如何?”
然而还未等慕容千枫回答,他又连忙否定,“不,不不,”他伸手又轻抚一阵画卷,看着这画中的连绵高山,涛涛江水,看着这画中亭台楼阁,路上行人,随后猛的一抬头,大笑几声,“呵呵呵呵呵……这卷中所画,不就是朕这大好的江山吗?朕要叫它《江山图》,呃不,加个千里,朕的《千里江山图》!”
慕容千枫一笑,回答说道:“父皇起的好名字,愿父皇的千里江山永世长存!”
“陛下,”沈仪从殿门外走进来,看见慕容千枫在,微微一怔,随后见到慕容蹇立刻单膝跪地,拱手一礼,说道:“末将驻守边关已经七月有余,今日前来述职。”
慕容蹇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笑意满盈的看着那画,不时微微偏头向慕容千枫,但眼睛还是紧紧盯着画卷,轻声说:“快看快看,这江上船,画的这妙!”
慕容千枫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仪,继而随着慕容蹇笑了一声,“是啊,父皇在看看这船头,好像还立了一个人呢。”
慕容蹇凑近一看,“还真是,这画功,真是千古都无人能及也!”
沈仪微蹙眉头,抬首看了看慕容蹇,颇为尴尬,于是又道一遍:“末将驻守边关已经七月有余,今日前来述职。”
此时慕容蹇才从画中回过神来,他看向沈仪,只见一身沉重铠甲,面容疲惫,他有些不悦,皱了皱眉,说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风尘仆仆的。”
沈仪一怔,暗想明明是慕容蹇命他一进都城便来述职,所以他才未休息片刻慌忙赶来,但他只是垂下头,答道:“回陛下,末将不敢耽搁。”
慕容蹇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沈仪,依旧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淡淡道:“说说边境有什么状况吧。”
沈仪跪在地上,疲惫的他只好缓缓回答说:“自末将驻守边关七月以来,边境可以说尚是安稳,不过还是有数十天柔然率领小队骑兵骚扰我国边境小城与百姓,好在末将即使出兵,城池无损,百姓无伤。”
慕容蹇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却是从未离开过那幅画,还低声和慕容千枫讨论些什么。
沈仪颇有些难堪,但只得无奈的继续说到:“依末将看,这柔然善使骑兵,弓箭精良,我们轩北士兵……”
“枫儿看看这里,”慕容蹇打断了沈仪,指着画卷一处,“看这松柏上,还有三只鹤飞着。”
沈仪话语一顿,看向慕容蹇,却发现慕容蹇丝毫不理会他,慕容千枫点点头,赞赏了一句:“还真是妙啊。”
沈仪沉默着,十分犹豫,不知是继续说下去还是等他们赏完这画在说。
“再看这,这座古寺边上,”慕容蹇又指向一处,满怀笑意的说:“这个和尚在打水呢。”
慕容千枫也俯下身,凑近了一些,朝着慕容蹇手指的方向看去,“父皇您看这和尚跟前,还有只狸花猫。”
许是年纪有些大了,慕容蹇眯起眼,定睛看了许久,才看见那只如同豆子大小的猫,“哎呀,真是幅……”
“陛下……”沈仪轻声吐出两个字来,他仰头看着慕容蹇,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蹇偏头瞥了一眼他,“哦,你继续说。”
沈仪一怔,暗自叹了口气,但见慕容蹇依旧没有什么心思听,可是慕容千枫想要把往事掀出来,眼下还是不要出什么乱子好,于是他又继续说道:“其一,末将以为,我轩北骑兵虽是个个勇敢威武,可是骑射箭术还是稍弱,应当多加练习,这其二,便是现在军中主要是用羽箭,此箭开弓需要极大臂力,弓箭手容易疲惫,建议陛下下令生产更多的三连弩箭,士兵容易操作,也可持久应对。”
沈仪语毕后又抬首看了看慕容蹇,发现他仍对着那画念念有词,与慕容千枫低声讨论,他沉默了片刻,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其三,我轩北边境的城池,城墙有些破损,这给了柔然可乘之机,防御困难,希望陛下下令加筑城墙,以防柔然来侵犯。”
“真是幅好画啊。”慕容感叹道,眼睛看着那画,似乎放着光,“枫儿把它送给朕,不心疼吗?”他看向慕容千枫,轻笑着说。
慕容千枫回以微笑,拱手一礼,“这千里的大好江山,本就应是父皇的!”
“呵呵呵呵呵……”慕容蹇欢心一笑,他对于这个回答,很是满意,这片江山,是他的,是轩北第三十五代皇帝慕容蹇的。
沈仪暗自冷哼一声,但终究不敢说什么,半晌,慕容蹇似乎觉得自己耳边少了些什么,这才看了一眼沈仪,“?”他有些诧异,“怎么不说了?”
沈仪见慕容蹇也没有什么心思听,况且这慕容千枫此时在这里明摆是想让自己难堪,便回答说道:“回陛下,末将说完了。”
“哦……”慕容蹇点了点头,即使他什么也没有听,“那起来吧。”
沈仪站起身,跪了许久的他膝盖也已经有些酸痛了。
“枫儿,”慕容蹇微微偏头看向慕容千枫,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父皇。”慕容千枫暗自叹了口气回答说道,想来慕容蹇还是不想使他参与政事,让他回避,不过这样就说明他对沈仪要有动作了,他的计划,开始了。
他向慕容蹇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在于沈仪擦肩而过之时,微微颔首瞥了一眼他,而沈仪也正看着自己,慕容千枫挑起唇角一笑,收回了目光,走出了大殿。
沈仪眸子里暗含怒意,但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慕容蹇看慕容千枫离开后,看着沈仪,“沈将军,”他说道:“如今轩北太平,并无战事,你驻守边关也是十分辛劳,不如回家好好歇息一阵,这接风宴明日就举办了。”
沈仪一礼,回答道:“谢陛下,末将职责所在。”
“好了,朕乏了,你也退下吧。”慕容蹇偏过头,背过身,不去看沈仪。
沈仪又一礼,说道:“末将告退。”他转身离开。
行了几步,慕容蹇却忽然叫住了他,“站住,”慕容蹇缓缓转过身,带着九五之尊的气息,仅仅只是两个字,却也是有震天动地的威严,他颔首直直看着沈仪,沉声说道:“所以,朕决定,要把你的禁兵虎符收回来!”
沈仪猛的一怔,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