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
慕容千涵拖着正装华服一路疾走到后院,看见沈倾一个人缩在月亭里,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然而许是冷风呼啸,遮住了慕容千涵的声音,沈倾似乎是没有听到,也不理会,只是靠在亭子里,眼眸空洞恍惚的望着无边夜际。
慕容千涵心疼的看着他,见他脸色发白,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哭过,可现在却又是平静的令人害怕。
“沈倾……”慕容千涵又试探的柔声唤了一句,“沈小姐他……我……我会让皇长兄待她好的,你放心。”
沈仪仍然没有理会慕容千涵,只是面色忽然痛苦,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慕容千涵见他如此,也是心里头乱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沈念秋嫁给慕容千枫本就是一场利益关系,况且婚宴上还突发如此事故。
“沈倾……”慕容千涵又温声缓缓说道:“沈小姐在宫里头,你们也可以经常见面的。”
沈倾终于微微开口,半个字还未吐出来,然而却是忽的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溅出来,洒落衣襟。
“沈倾……!”慕容千涵猛的一惊,立刻伸出手臂轻轻搭在沈倾的后背上。
鲜血从沈倾的嘴角缓缓流下,腥甜味在口中蔓延,他神色异常痛苦,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悲怆和愤懑。
“沈倾……?”慕容千涵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穿的是正服龙袍,抬起袖子就轻轻的去拭沈倾唇角蜿蜒而下的血迹。
突然,沈倾毫无征兆的大哭起来,他抓着慕容千涵的袖子,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沈倾……”慕容千涵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他能感觉到,沈倾哭的快要窒息,那种愤恨几乎能把他淹没。
“我什么……”沈倾哭的说不出来话,他抓住慕容千涵的手臂,咬着牙泪流不止,“我什么都没有了……”
沈倾抽噎的几乎要窒息,他确实什么都没有了,沈家的荣誉清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父亲,还有已经成为了大皇子妃娘娘的姐姐,都没有了。
“沈倾……”慕容千涵心里一阵抽疼,甚至比诛心毒发作时还要疼,他虽不明白沈倾为何忽然这样说,但也温柔的道:“你还有我。”
沈倾抬起头,怔忡的看着慕容千涵,却正撞见他真挚澄澈的眼眸,心中一暖,“太……太子殿下……”
慕容千涵望着他红肿的眼睛,不知所措,“要不……要不要回将军府看看沈将军,他应该也是很难过……”
“呵……”沈倾立即变得冷郁起来,他自己抬手拭干了脸上的泪水,“他?他应该很高兴……”
沈仪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沈倾暗想,沈念秋已经入宫,终于可以替沈仪打探消息留心宫中动向了,他当然是高兴!
然而慕容千涵却不懂,他诧异的看着沈倾,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
沈倾颤巍巍的站起身,慕容千涵立刻也赶紧上前扶住他,他仿佛心如死灰的一字一句的道:“母亲早逝,父亲心死,姐姐成了大皇子妃,我还有什么……?”
“我说了,”慕容千涵看着他急切的道:“你还有我啊……!”
“您是太子殿下,”沈倾苦笑的摇了摇头,“我是太子殿下的护卫。”
“不是,”慕容千涵微微蹙眉,凝视着他,“你是我的朋友……”
沈倾怔忡的望着慕容千涵,可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是遭受了绝望一般沈家参与了陷害魏瑾一案,若是慕容千涵查出来了,他还会这样对自己说吗?
“太子殿下……”沈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声音都有些颤抖。
慕容千涵搀扶着他,关切的道:“跟我回去吧,我去请李太医。”
“我没事。”沈倾却轻轻推开了慕容千涵,一个人迈步踉踉跄跄的走着。
慕容千涵怔怔的杵在原地,看着沈倾落寞的背影良久才缓过神来,连忙追上去,“沈倾……”
“太子殿下。”沈倾忽然心里一狠,他清楚魏瑾一案终会查清,天理昭然,可若是慕容千涵待自己如此情真意切,到时候沈家获罪,慕容千涵定会陷入两难。
那么还不如让他们只是普通的上下关系,慕容千涵在魏瑾昭雪后,也可以以毫不顾忌的定了沈家的罪,他不希望慕容千涵痛苦的为自己而犹豫。
“您是太子殿下,而我只是您的护卫,”沈倾盯着浸满月光的青石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又道:“仅此而已……”
慕容千涵心口像是被堵住什么一般,只觉得一阵沉重,他看着沈倾踉跄的往前走着,良久才反应过来,追上去一把拉住他。
“沈倾……”
然而慕容千涵触碰到沈倾的手时,只觉一阵刺骨冰凉,他一怔,又望着沈倾早已脱下那华服,只是着着一袭单薄的锦袍,夜风朔朔,清冷凌冽。
“太子殿下,”沈倾手一颤,而后立刻抽了回来,咬着牙狠心正声道:“我只是您的护卫,太子殿下怎可坏了礼法纲纪。”
“礼法纲纪……?”慕容千涵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他心里有些难受和落寞。
“太子殿下,”沈倾偏过头不去看慕容千涵,“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咳咳……咳咳咳……咳咳……”
沈倾忽然开始咳嗽起来,冷风吹的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单薄的衣裳抵御不住丝毫冷气。
“来,”慕容千涵脱下自己的正服轻轻披在来沈倾身上,“快回屋去吧,夜里凉,别受了寒。”
“太子殿下!”沈倾猛的一怔,连忙避开,“这……这是龙袍……”
慕容千涵微微蹙眉,拿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直接把那龙袍披在沈倾身上,说道:“只是一件衣服罢了。”
沈倾直摇头,这样越主之嫌他承担不起,他慌忙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属下万万不敢……”
“沈倾……”慕容千涵怅然若失,觉得他和沈倾之间好似隔了什么,他欲言又止,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收了衣裳,把它搭在自己的胳膊上,扶着沈倾回了屋子。
“太子殿下!”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报。
慕容千涵眉头一蹙,“何事如此惊慌?”
“回太子殿下,”侍卫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方才一只乌鹊停在府里头不走,属下前去查看,发现其携有信条,纸上染血,定是有要事,因此不敢怠慢,特来匆忙禀报。”
慕容千涵心里一紧,他接过那字条,只见泛黄的纸张上,侵染着丝丝嫣红,他和沈倾对视一眼,而后连忙将其打开。
“城北外驿!羽。”
纸上寥寥草草的写着这几个字,慕容千涵心中陡然一紧,一股深深的担忧涌上来。
“兄长!”慕容千涵紧促眉头,连忙命令道:“来人,备车!”
“太子殿下!”沈倾却突然拦住他,“陛下下了旨,不准您出宫,您……!”
慕容千涵一怔,立刻停住脚步,想来今日自己已多次惹得父皇不悦,若是在讲他的圣旨当做一纸空文,那自己怕是真的有麻烦。
然而他又看着自己手中紧攥着的字条,上面的血迹告诉他慕容千羽一定有危险,他沉下一口气,头都不回一下的向门外奔去,只是抛下几个字,“顾不得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