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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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来得都挺快,毕竟是陆家出手,金钱开道,无往不利。

医生们流水一样在icu里穿梭,做着各种检查,个个面色冰冷严肃,一筹莫展。

萧予萦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五脏六腑衰弱不堪,这一年来的调养并没有什么效果,她那虚不受补的身体根本吸收不了什么,无论是营养,还是药物。那漫长的调养,也不过是陆昀霆求得心理安慰的一场仪式,实际的作用不大。

这一场风寒太突如其来,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携着摧枯拉朽之势,把萧予萦长久维持的假象彻底打翻,露出狰狞的底色,她已油尽灯枯。

风寒引发了肺部的感染,然而药石罔效,完全阻不住病势,任何施救措施对她那孱弱的身体都是极大的伤害,她已承受不了任何压力,再也无力回天。

三天,三天而已,她就到了弥留的边缘。

陆倾城一步也没有离开医院,她整天站在icu的小窗前,看着那些模糊晃动的人影,默默陪伴着母亲。她的眼睛干涩无光,然而眼前常常幻影一般出现她小时候的情景,妈妈那时还年轻健康,她是那么幼小,天天仰望着妈妈,妈妈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倾城,吃点东西。”威尔一直在暗处,在自己的哨位上保护着陆家父女,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那孤独而憔悴的细瘦身影上,心中泛起绞痛。她是多么坚强的女孩儿,可此时又是多么脆弱!

陆昀霆几乎放下了所有的工作,在医院守望着妻子,陪伴着女儿,但终究仍有推不开的事,让他暂时离开,于是威尔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说了一句话。

陆倾城是麻木的,她甚至意识不到威尔塞在她手中的是什么,仍有余温的小饭盒给她传递了一丝热意:“威尔……”她声音黯哑,仿佛带着撕裂的伤,“我要怎么办?”

“……”威尔抿紧了嘴角,他感觉到了她的绝望,“吃点东西,再不吃,你也要撑不住了。”他安慰不了她,在人世间最大的轮回之中,谁也帮不了谁。

“我为什么还要撑?”陆倾城感觉天都灰了,脑子已然放空,什么也不想了。

威尔能想像得到她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感情有多深,于是沉默了。夫人的情况是明摆着的,说什么都没用,这个悲痛,她只能自己承担,旁人再着急,也只能干看着。陪着她吧,她疼他也跟着疼。威尔有时很奇怪自己的感觉,说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吧,她的目光里没有一点孩子样儿;说把她当成女人吧,她分明还是个刚刚十二岁的孩子……单薄的一棵小苗,除了呵护,还能怎么样?

傍晚时分,斜阳余辉柔和的洒向病房,萧予萦终于从昏迷中恢复了神智。主治医生无奈的叹息,请家属吧!也许她只有这一次清醒的机会了!

陆倾城与陆昀霆换了无菌服,终于走入了icu。萧予萦已经瘦弱得脱了相,脸色青白,她的肺功能极弱,脱离那几台救治的机器,她必会窒息。只是她的眼睛仍是亮的,目光急切的搜索着,寻找她的女儿。

陆倾城终于又看清了母亲的脸,干涩的眼睛里充盈了泪水,喉间堵得无法呼吸!

“轻尘……”萧予萦的目光贪婪的盯着女儿的脸,她手指微颤,气若游丝,“轻尘……”

“妈!”陆倾城在床前倾身,抓住了妈妈的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泪如雨下。萧予萦用出她最大的力气握女儿的手,这孩子是让她死都不能暝目的牵挂,她还有话要嘱咐她,她怕这个偏激的孩子走错路!

“轻尘,”萧予萦喘息一声,开始说话,“妈妈不怕死,死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可怜,我的女儿就要没了妈妈……”

“妈……不要……”陆倾城的身体开始颤抖,害怕得心都缩成了一团。

“我很幸福,这一生有你……有你的爸爸,我很爱你们。”萧予萦努力想把话说完,但气息实在不够,只得说一句,喘一回。

“对不起,予萦……”陆昀霆心中如遭一记重锤猛击,痛不可抑!她从未抱怨过他,哪怕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萧予萦没有看他,眼睛仍在盯着女儿:“轻尘,你是个好孩子,孝顺、善良……你要一直好下去,好好的生活……”

陆倾城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流泪的眼睛死死盯着妈妈,拼命的看,她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无法自制。

“记住妈妈的话,好吗?”萧予萦又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眼角滑下一颗珠泪,才终于把目光移向陆昀霆,这个她拼命爱过也恨过的男人,亦终是要分离,“昀霆……”

陆昀霆垂头去贴她的脸,让自己的热泪与她的融合在一起:“我在呢!”

“谢谢你!”萧予萦微闭上眼睛,最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让我的感情终是有处安放,给了我一个圆满的结局。”力气耗尽,她终于疲惫的闭上眼睛,在爱人的怀抱中,在女儿的哭声里,摆脱了身体的病痛,摆脱了灵魂的羁绊,再无惶惑再不焦虑,宛如当年那个十七岁的明媚少女,空灵轻盈,随风而去。

陆倾城的世界坍塌了!

她握住妈妈的手不肯放,直到那只手在她的手中变冷,于是她的心也变冷了,脑子里变空了,整个人都失去了感觉。

陆昀霆瞬间苍老了十岁!萧予萦是他此生挚爱,如今……亦是天塌地陷的打击!

这间抢救生命的icu,此时已是这对父女的地狱。泪仿佛已经流尽,陆倾城硬生生煎熬了三天之后,终于支持不住,在医护人员上前搬动母亲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发作,发疯一样推打着她们,不让别人碰自己的母亲!只是她悲恸太过情绪激烈,心力耗尽时,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威尔在暗处默默的看着她,觉得她晕了也好,晕过去了是不是就不知道疼了?愿你能长睡不醒,醒来时一切已云淡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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