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苏满便没什么机会见纪烨晨了,最可笑的是她以十四岁的高龄被要求搬回父母的云海苑共享天伦。白日除非锦绣公主带她出府,否则苏满就得在府内抄录家规。夜晚么,还用说么,这么兼备森严的云海苑客房,简直就是十二个时辰监视的小牢房么!
所幸的事情是那天兰亭苑的所有下人都没有被严厉的惩罚。汤圆是在第二天傍晚一瘸一拐地来服侍苏满的。
“汤圆,对不起啊!我又害你挨板子了!”
“小姐,挨板子奴婢不怕,反倒是之前提心吊胆的那两月,奴婢的心脏都快受不了啊!”
“......”
自从纪烨晨不带面具后,来府里越发频繁,一次不小心被汤圆给撞见了,看到两人亲密的行为,小妮子差点儿就吓晕了过去。
在苏满的威逼利诱下,汤圆才忍住了禀报夫人的念头,还帮着打了多次掩护。只是那次以后,汤圆坚持每次纪烨晨来府里,她就要陪自家小姐的身侧,绝不离开半刻,否则就将两人密见的事情禀报夫人。
自家小姐到底年幼,汤圆很怕傻小姐被人骗了色啊。当然那以后汤圆的睡眠质量明显比以前提高了许多。
“小姐,奴婢今日在床上躺了一天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这件事困扰了奴婢一整天了。”
“什么事儿啊?”
“奴婢记得这两年救过你的黑衣人不就是那个给你下毒的大恶人么?
那个和纪世子有什么关系啊?为何昨日夫人会和将军说这两年多亏了纪世子在京对你们的照佛否则你们可能早就被贡部的细作抓走了。”
闻言,苏满立马跳起来捂住了汤圆的嘴巴对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她左右瞧了下未见有其他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跟了苏满那么久自然明白对方此时的反应是什么意思,过往汤圆一直不明白这段时间那个黑衣人怎么就不出现了。自家小姐与那纪世子开始地也是莫名其妙,两人明明没有太多地接触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一般。
原来这个纪世子就是那个大恶人,那个她在无数夜里替小姐诅咒过的男子。
“......”
“圆圆哎!这个又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你不能说出去的哦!”
苏满直接拉起了汤圆地小手指来了勾道“就这么说定了哈~”
“小姐,你是疯了么?”
“嘘!声音轻点儿!”
“奴婢不明白啊,他那么对你,你......你们......你们怎么还能那样那样!”
汤圆涨红了脸,都不好意思说她那日撞见自家小姐坐在纪世子身上啃着对方,惊愕不止也羞涩地不忍直视。若不是小姐那么明显的主动位置,她都要对外大叫抓采花贼了。
之后她蹙眉紧盯着苏满道“小姐,你是被迫的么?是不是那纪世子见色起意,胁迫你和他啥啥啥了?”
“......”
姑娘,你这样讲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么。苏满走到房门口看了看,确认没人在附近后将门合上走回来对着汤圆比了个禁音。
看着汤圆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痛心,后悔,懊恼......
“打住,收回你的想象,纪烨晨没有逼迫过我。哎哟!
我和他就是正常的男女朋友的交往。有些亲密举动也很正常好哇!难道你和苏大那么多年就没有拥抱一个亲个小嘴什么的么?”
闻言,汤圆那就是真的涨红了脸啊,她瞪大看双眼看着对方,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我们......我们......才不会像你们这样咬来咬去......”
“哟,那就是亲过了呀,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都没和我提过哦。苏大打算什么时候提亲啊?”
“小姐!”汤圆觉得在这方面自家小姐还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女儿家的羞耻心。
“嘘,小声点儿!”苏满挠了挠耳朵,贼贼地问道“你们第一次亲吻是在哪里啊?”
“小姐,你不要岔开话题!”
“咦,你好扫兴啊!不过我和阿晨第一次接吻是在马车里,是我主动的哦!那家伙就是个醋精,不用wen根本就堵不上他那张嘴。但其实我知道他之前在我睡着的时候有偷亲过我,所以理论上应该算是他主动吧!”
“小姐,你是真的喜欢纪世子?”
“我的样子看着像是假的么?”
“可是那纪世子不仅喂你吃蛊毒还出手打伤过你。这样的人你怎么可以托付终身呢?”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不是也救过我和我娘,还很多次,怎么也够功过相抵了吧。再说了他发誓不会再伤害我的,我信他,过去的那些事情都翻篇了,你也不要再提了。”
“不要再提什么?”
苏城又是一脚踹开了苏满的房门,好么,这次是直接将门都踹裂了。将里头的苏满和汤圆吓得不轻。
屋外,苏城脸色冷冽地盯着屋内交头接耳的两个丫头。苏满觉得对方的耳力应该没有那么好吧,可是就他这反应应该是听到了什么。
苏满只能硬着头皮装傻道
“呵呵,阿爹......爹,你怎么在这儿?我们两个女孩子讲私房话你怎么可以偷听呢?”
苏满记得自己刚刚明明看到苏城回了主院屋子里了,怎么此刻就出现在她房门口了,这也太吓人了阿。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鉴于她之前的斑斑劣迹,只要她鬼祟关门就会引起苏城的注意,她那就是欲盖弥彰。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来,去主厅里把话都说清楚!”
“说什么啊?”
苏满还在那头嬉皮笑脸想要蒙混过关,只是苏城哪里是这么容易忽悠的,他身上冷冽的气压已经让一旁的汤圆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吓得差点就走不动路了。
云海苑的主厅内,苏满和汤圆一起跪着,只是汤圆吓得不敢吱声,苏满则是简单地说了下自己与纪烨晨相识交往的过程,避重就轻,只字不提蛊毒和受伤的事情。
苏城的眼中漫过一丝冷意,指了指汤圆冷声道
“汤圆你说,如果你和她一样扯谎立马就发卖了你去最下等的地方?”
“爹!”
“你给我闭嘴!”
“娘!我没撒谎啊,那就是事实啊!你瞧瞧我爹这是要干嘛,他不喜欢纪烨晨就不喜欢呗。我也没说要嫁给对方了,了解我们的过往有什么意义啊。”
瞧苏满急得都快哭了的样子,锦绣公主也有些不明白苏城为何如此,两个孩子的事情昨日已经商讨过了,今日这又是唱的哪出呢?
“夫君,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小满的事情我们昨日不是商量好了么?”
“让汤圆把这丫头的事情都说了你就知道了!”
说罢苏城直接拿了茶杯砸向汤圆道“还不快说!”
“爹!”
“你若再多言,不论汤圆说不说我都会把她发卖了,连同你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全部都卖了。”
闻言,苏满立马闭了嘴,她知道此刻苏城说得都是真的,他的身体语言已经彰显了他正在隐忍,若是自己再不识相汤圆就不止是被发卖了,直接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地上的汤圆被砸得疼的都咬破了嘴角,她颤颤巍巍地俯首,都不敢抬头看向苏城夫妇道
“回回回回将军和夫人的话,小小小小姐是四年前的一个夜里遇到的纪世子。当时纪世子蒙着面又受了重伤,是小姐带他去了百草堂救的他然后......”
苏满与纪烨晨两人间的故事汤圆足足讲了一个时辰,看着堂上那双父母的表情,一旁的苏满面如死灰。
之后,屋内的气氛十分的安静,苏城的脸此刻冷若冰霜。而锦绣公主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痛心疾首。
她以手捂面地低泣了起来,自己的孩子就在眼皮子地下受苦自己却全然不知。还有那什么蛊毒,汤圆描述苏满毒发时的惨状锦绣公主的身体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那些年,她也不是完全没发现,每月都有一日这孩子的脸色总是格外难看,汤圆说苏满毒发痛苦时会抓伤自己。那些伤锦绣公主也曾看到过,只是那丫头表现的那么无所谓,就像是她玩乐玩疯了时受的小伤而已。
锦绣公主颤悠地站了起来几乎又是跌跪在苏满的眼前,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哭泣着,不断地道歉自责。她真的是一个十分不合格的母亲。
“我的小满,都是娘亲不好,这么多年我都在干什么呢,我真的该死啊,呜呜呜......”
那种悲怆的哭声让苏满有种难以言喻的愧疚,她只能不断的轻抚着对方的后背来安慰对方道
“都过去了阿娘,我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了。汤圆那就是夸张,她们做丫头的,主子今儿个破个皮都要大惊小怪个半天。
你瞧瞧,我如今这么生龙活虎的。哪里像中毒的人,对吧。”
锦绣公主根本就不让苏满离开她的怀抱,她害怕地紧紧地抱住对方问道
“那你现在的这个毒都解了么?”
“那个......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阿晨每月都在帮我控制着,我现在真的已经和常人无异了。而且我觉得我还比常人身体更健硕呢。”
“他是每月帮你控制这毒还是控制你!”苏城直接拍碎了那个红木茶桌,一声巨响,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汤圆,差点儿就晕厥过去。
“阿爹,他没有控制我,他当时也不知道这个毒药的药性,否则他绝对不会对我下这个毒的。”
“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这样的家伙,你以后再也不许见了!我这就进宫去请御医给你医治。”
“阿爹......”苏满还想开口只是对上苏城那气红了的双眼,还有那隐忍后的浑身几乎爆裂的青筋,她一下就闭嘴了。浓烈的杀气让苏满瞬间明白为何对方能震慑住外敌,让人闻风丧胆。
因为在府内对方永远是那般和风细雨的慈父,而此刻对方展现了在沙场上的凶横,苏满知道自己触及了对方的底线了。家人就是苏城的那道底线。
锦绣公主也少有的严厉地不容拒绝的口吻对着苏满说道“从今起你不许再踏出府门半步,不许你再见纪烨晨。”
看着锦绣公主哭红的双眼,抓着苏满肩膀的双手都还在颤抖,苏满知道对方已经到了情绪的边界了,她也不想刺激眼前这个女人,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
之后从宫中来了两批御医为苏满诊脉,都表示蛊毒几乎已经扎根在苏满体内了,他们都是束手无策。保守疗法就是让蛊毒与苏满共存,激进的治疗根本无人能保证苏满是否能够挺过来。
御医走后,苏城直接就带了人杀到了宣平侯府,将人侯府的府邸彻底揭了个底朝天。要不是因为那些御医都束手无策,而且他们不能保证饲主死了蛊毒的寄主是否还能存活,可能苏城就真的直接杀了纪烨晨也未可知。
当然京城内的谣言也四传,说是宣平侯府的世子爷喜欢镇远将军府的嫡女不惜给人姑娘下情蛊。现在御医都是束手无策,苏城将军发言决不让女儿嫁给那位世子爷。总之纪烨晨男主人设已经崩塌,倒是让那些思慕他的闺中女子都清醒了过来。
在之后的宫宴,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参加。
宴会时,贡部的一个少年纳木驰为大家展示了自己华美的骑艺表演。被圣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少年当场就将所有东西转赠了苏城说是请对方带给苏满,那个他钟爱的姑娘,还直接在宫宴上向苏城提亲,打着两国友邦的旗帜。
贡部的新首领丹赤赞也向圣人提议若是大梁能将苏满赐予他们最年轻的巴图鲁也是他最看重的侄子纳木驰为妻,他们贡部也将感激不敬,这样的和亲对两国的关系将是更进一步。
在场的白奇瑞都替未到场的纪烨晨捏一把汗,所幸苏城那老狐狸直接说了苏满身染顽疾,他希望圣人体恤他多年战功,将他女儿多留几年。直接就当场拒绝了,毫无回转余地。
其实这不过就是苏城的战功和对方的筹码间的博弈而已。自然圣人与苏城的感情更“深厚”些,并未同意贡部的请求。当然圣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毕竟这两年苏城连年胜仗,如果让苏满和对方部族和亲那是不是等于自己将西北就送给苏城了。
合着这次两国议和的条款尚有不少需要商榷,贡部首领也进了京城可以小住些日子,外加这次定西王入京要与圣人商讨换回质子的事情也会在京城小住一些时间,这个年底京城又该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