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移开目光,又瞟了眼小金乌与织影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嘴角轻轻掠起一个了然的笑。
他仿佛是情真意切地开口道:“在江心岛上,我与顾姑娘还有赤霄公子相谈甚欢,自那次一别,也有十来日了。顾姑娘,赤霄公子,咱们也算久别重逢,不是么?”
缓过神来的织影都不知该佩服他那一身好演技,还是揭穿他贴在脸上这张叫作虚伪的面具。
江心岛上发生的事恍如昨日,六眼狼蛛,问心洞,藏着弥生鳞的密室,一切历历在目,杀机犹在眼前,他怎么能如此淡然地说出这一句相谈甚欢?
小金乌直接掀起冷笑,明讽暗刺道:“区区十余日的时间,阁下的记忆就开始出现错乱了么?还是阁下对‘相谈甚欢’这个词的理解有误?”
“在下承认,江心岛中事乃是在下之过,多有得罪之处请赤霄公子和顾姑娘原宥。”
归尘起身,十分恳切地歉然拜下。
“别!”小金乌出手制止,却没用法术,仅是单手虚虚一抬,由着归尘的礼落到实处,才又继续,“我们可没打算原谅你,你也无需向我们致歉,但本神君向来不喜被别人坑,若是坑了,也必然是要讨回来的。”
他十指交叉,活络一番手上的筋骨,发出挑衅的咯吱声。
织影提醒道:“他是肉骨凡胎,受不住的。”
小金乌哈哈一笑,眼眸里战意涌现:“那本神君就纡尊降贵一回,卸去法力,用你们凡人的方式打一场如何?放心,绝对不会妨碍到你投胎的!”说着已然亮出拳头,照着归尘那倒映着星海漩涡的眼睛就是一拳。
“且慢!”
这声音在小金乌出拳的时候就已喝出,但还是晚了一步,或者说,小金乌根本就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几时喝出并无太大分别。
出去的拳头一击即中,随之而来的是重物倒地的闷沉声,以及木头被砸得散架的声音。
织影定睛一看,归尘捂着左眼从一堆废木头中撑着地面爬了起来,被打晕了似的一摇三晃,左手拿开,露出一只肿得高高的熊猫眼,他用手指按了下肿块,毫不意外地发出嘶声,而后痞痞地咧开了嘴,溢出几许轻细的咳声。
“赤霄公子拳法不错呀,很有准头!”
小金乌吹了下拳头,傲然而立:“那是当然,本神君出手向来是百发百中,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他还要再出手,冀离眨眼闪过来挡在归尘面前,面色发沉,露出私底下许久未见的威严:“还请赤霄上仙给本君一个面子,放下此事。”
小金乌冷哼一声,并不买账:“你以为你魔界储君的面子有多贵重!”
话落,趁着冀离松懈那瞬间又是一拳击出。
等归尘再次爬起来,右边的眼睛也挂了彩,力道比起之前,不增一分也不减一分,十分和谐而完美地凑出了一对熊猫眼。
织影看得忍俊不禁,不意间瞧见冀离快要拧作死结的眉头,她忽而心生一计,闪身上前与归尘讲道:“看阁下现今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心下倒着实有些不忍。”
“哦?顾姑娘打算与在下尽释前嫌了么?”归尘笑容邪佞,如同一个逃出地狱的恶魔脸上的狞笑。
织影压低眉毛,负手身后,摆了摆头:“一报还一报,我不介意封了灵力和你打,既出气又公平。记得当年你一手花藤鞭子使得不错,不知轮回一次,以往的身手有否生疏!”
她并指为掌,揉身而上,直劈归尘面门。
“顾姑娘!”冀离出手拦截。
织影早有所料,在他碰到自己的那一瞬化作水雾,下一刻已现身在他身后,与归尘交上了手。
冀离转身,再要出手阻止,被小金乌抢身挡在面前,眼见织影次次取向归尘要穴,招招皆是狠手,冀离沉喝一声:“让开!”
小金乌半步不移,嘲讽道:“凡人才相信那些所谓的眼见为实,你也与他们一样么?”
冀离心下狐疑,思及织影素来行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观战,果真从织影的招式中觉出些端倪来。
与小金乌对阵,归尘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掌控在对方手中,还未做出防守,便已中招。
但面对织影的攻击,即便他被小金乌的攻击引出的暗劲损伤心肺的情况下,却依然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这使他不禁怀疑织影是否另有所图,因而没有露出真正的实力,只待他放松警惕,再设法一举拿下。
于是归尘激将道:“顾姑娘的身手比之赤霄公子还是要差上那么一截儿!”
“是么?”织影挑眉。
她再次出掌劈向归尘面门,后者侧头一躲,堪堪避开掌风,心道她果然是在敛藏锋芒,条件反射地掉回头反击,冷不防织影另一手屈指弹出,一粒浑圆的东西就势钻进嘴里。
织影化去归尘的攻势,看着他用手指抠挠喉咙,寄望于以此能将吃进去的东西呕出来,但那东西入口即化,已经无可转圜了。
绝望之下,归尘总算扯下了那张虚伪的假面具,对织影怒目而视,质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横眉怒目有时候是很有威慑力,但对于一个顶着熊猫眼的人来说,这威慑力就可以忽略不计了,更何况是在织影已经占取主动权的情况下。
欣赏着他这张真实的愤怒的熊猫脸,她嫣然一笑:“没什么,平日里闲着无聊,琢磨了些效用比较特别的方子来试,刚才我随手摸的丸子,是什么颜色来着?”她捏着下巴,露出思索的神情。
归尘警惕地盯着她,回想适才仓促间所见,思索着说道:“乳白色,似有兰花纹。”
织影双手一合:“恭喜你,那是迄今为止我炼制的最好看的丹药,叫作百日幽兰香。”见归尘和被小金乌拦住的冀离面露不解,她耐心解释道,“顾名思义,服下百日幽兰香之后身上会带有独特的兰花香味,气味极淡,不易察觉,但我又配了另一种药,只要服下,就能清晰地闻得见,更完美的是,此香香气持久至百日而不散,也省却佩戴香囊这一桩麻烦。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