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马智就兴冲冲的去请了道士,算了半年后的一个良辰吉日,准备再赚半年的小钱,给马清心办个风光的婚礼。
这半年里,马智日出而做,日落而更。马清心也是反复绣着衣裳花样,越秀越好。
马智每隔三日去一趟集市,将种出来的农作物,打猎来的皮毛,还有马清心绣的花样卖出换些米粮和钱两。
渐渐的,马清心绣工好,在集市里出了名,连王府的绣娘都找马清心赶制绣边,王府出手阔绰,一来二往逐渐改善了他们拮据的生活。
幸福而平淡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的快,一转眼便是他两的大喜日子,道士挑的日子很好,良辰吉日,天清气朗。
大红喜字贴窗格,红鸾纱帐曳暖光。
马智常年生硬的脸颊抬起一丝笑意,紧张到微微颤抖的手拿着挑称,低低唤了声。
“清心。”
“马大哥。”
红帐下传来柔柔的呼唤,如绕指绸缎,温婉顺滑,带一丝沁人心脾的清爽。
马智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这个温婉贤良又貌美的女人,之后就是自己的妻子了…
马智面上的笑意不由更深,脑海里甚至都开始思考他两儿将来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
“开门!”
“开门开门!”
马智手里的挑称还未挑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他们家泥房的木门就被拍的震天响。
只听“轰!!!”的一声,马智家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在一个大汉的脚下变成齑粉……
马智一惊,连忙将马清心护在身后。
“你们是谁?何故踩碎我家大门!”
马智双目圆瞪,大喝一声。但他此刻不敢用强,且不说面前这十多个彪形大汉个个手上都拿着家伙。
就是他们没拿家伙,自己也绝不能让马清心涉险。
对面的大汉头子上下打量了一眼马智,见他肌肉扎结,面色坚毅,便晓得不是个好对付的。
又见他两此刻都身披喜袍,更是有些尴尬,暗骂一句她老子不是人。
但他黑虎哥在道上混也不是讲究善良的人,谁钱给的多就帮谁办事,这是他定下的铁条杆,此刻即便看着有情人,不得眷属,也绝不会心软。
于是他略微缓和了凶神恶煞的面貌,勉强做出一副吃小孩般的伪善样,诈笑道。
“这位小兄弟,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只需把你背后那姑娘交给我们,我们也不为难你,立马走人!”
不出任何力气就把人带走,自然是黑虎哥最想看到的,毕竟出了力气,自己还得给他们医药费,得不偿失呢?
竟是只要带走马清心?
马智闻言回头疑惑的看了马清心一眼,只见马清心也疑惑的连连摇头,他便想到了她那个不靠谱的赌**亲,不由拧起眉头。
看来这场冲突在所难免……
但与眼前这帮人发生正面冲突胜算极小,马智一时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装傻充愣。
“为何要带走我家内人,她并不认识你们。”
果然,黑虎哥闻言哈哈哈大笑,他身后的众多小弟也附和着发出猥琐的笑声。
“她当然不认识我了,不过……她老子认识我就行了!”
见心里的猜疑被说中,马智的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但他还是按压下心里的惶恐与愤怒,沉着的说道。
“你们是赌场里的人吗?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可以帮他还了这次。”
马智的话不由令他们面面相叙,交相咬耳朵了一番,待到领头的黑虎哥点头,站在他身侧的一个壮汉方才说道。
“我们只是道上混的,不是赌馆里的打手。
是你丈人又把他女儿卖花楼了,晓得有你这个人碍事,花钱请我们来捉人。”
这个壮汉家里也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见着自己撞破了他们的婚礼,将心比心,多少也有点愧疚。
但这愧疚也只止于愧疚,要想让他们放过马清心,那是痴人说梦。
马智深知这帮人唯钱是令a,心中盘算一番有多少余钱后,抿紧下唇,直视向黑虎哥。
“花楼花了多少钱请的你们?”
“三十两雪花银。”
黑虎哥向来只认钱不认人,只要这个马智能给他更高的价钱,他也不介意倒打一耙。
可是三十两,他哪来的三十两…
马智身侧的双拳紧握,他和马清心省吃俭用半年,也才攒了十二两…
但他还是从床下拿出十两银子,放手心里给黑虎哥看。
“既然您是道上混的,我也尊称您一声黑虎哥。”马智将手中的银量递了过去,“我也不让黑虎哥为难,只求你过了今晚再来,让我们过完洞房花烛夜。”
这雏儿和开过苞的在花楼里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价钱。
不过这是花楼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老鸨只是让他将马清心给她绑来,又没要求马清心是个雏儿还是个妇人。
黑虎哥尚在思索,他身边的壮汉便拉了他一把,示意可以明日再来,反正他们的眼线遍布整个京城,即便他们连夜逃出了京城,他也有办法将他们捉回来。
更何况一晚上挣十两,这也算是桩大买卖了!
于是黑虎哥不在犹豫,一把捞过马智手里的银子,爽快的笑道。
“成,那咱们今儿个就不打扰兄弟您的好事了。”黑虎哥给了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他身后的兄弟立马哄堂大笑,胡乱嚷嚷了几句百年好合,三三两两的撤走了。
他们走后,室内突然变得死静,虽然外头还有虫鸣,里头还有红烛摇曳火光,但还是有一股压抑,罩在室内久久不去。
良久,马清心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摆低低的抽泣起来。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马大哥,我不要去青楼!我不要去!可是我逃不掉了……怎么办……”
马智回过身来,看着哭成泪人的马清心,内心柔软成一汪水潭。
他蹲下身子,双手捧住她的脸颊,轻轻的吻在她的睫毛上。
“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马清心颤巍巍的看向马智,猛的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自她双眸中流下的泪水潺潺落入马智的脖颈,冷的人心甘都寒了……
马智浑身一僵,随后大掌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等到她不再哭泣,方才站起身,脱下外头的喜袍沉声说道,“我们该走了。”
“去哪里?”马清心现在已没了主意,只要不去青楼,去哪里都可以。
“去王府,汝阳王府。”马智坚定的说道,“我前两日去市集,看到汝阳王府在招奴婢,我和你一起去汝阳王府卖身为奴。”
有了奴籍,除非主上施恩,否则是一辈子都脱不了奴籍的,不光是他们自己,以后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子孙,世世代代都要给王府为奴为婢。
她的马大哥…明明可以自给自足,过逍遥自在的一生,如今却要和她一起卖身为奴。
“不行!这不行!”马清心霍的站起来,“我们可以逃,逃到没人的地方去!你不能变成奴隶!”
马超见她着急的样子,心中泛起一丝甜蜜,他温柔的抱住激动的马清心,缓缓说道,“没关系,只要你安全,只要能每天都看到你,做奴隶也没关系。”
马清心听到这句话,眼泪忽而止不住的流下,她的喉头很酸涩,苦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可她还是没法发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流下,滑过脸颊,滑入他的脖颈里。
“你父亲已三番五次将你卖给花楼,即便我再帮你赎身,也于事无补。虽然去汝阳王府为奴为婢,但是京城的花楼绝不会去得罪王府,我在王府有认识的人,只是一张卖身契而已,我们在王府也可以过的很好。”
马超捧着马清心的脸颊,坚毅的看着她,“你要相信我。”
马清心看着马智温柔的眼眸,只觉得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心甘情愿跳下去。
“我相信你,马大哥……”
这辈子,我何其有幸遇见你,欠你良多,我又何尝能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