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身子晃了晃,急怒攻心,只觉喉头一丝腥甜,心道不好,赶紧凝起最后一丝清明,强行将腹中邪火压下去。
他俯身捡起手绢,勉强扶着墙,向后院踉跄而去,心急如焚,大声唤道,“烟雨!烟雨!”
方过了道小门,就见石子路旁居然躺倒两个人,走近一瞧,看衣饰也有几份体面,应是院中侍候的婆子。
两个婆子皆是双目紧密,没有声息,被魏延踢了一脚,亦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早就被人弄晕了过去。
魏延只觉得心都卡在了嗓子眼儿!
他举目望去,四周耳房皆门窗紧闭,唯有前方花架掩映之处有一耳房的门大敞开来。
魏延微微眯眼,心里暗骂魏卿卿无耻至极,他咬了咬牙,终是低头握紧瓷片,又在左臂上划了一道。
晶莹的血珠顺着手背淌了下来,嘀嘀嗒嗒地砸在石子路上。
疼痛使魏延清醒了不少,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扶着墙摸了进去。
这间耳房本朝北,又没有开窗,此时又没点灯烛,幽暗异常。
魏延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一会,才发现这屋子不大,屋顶悬着一色水红的琉璃宫灯,正前方雕花繁复的海棠木桌案,桌上一对红烛似乎刚燃了一半。
桌后纱面屏风上绣着一副海棠春睡图,透过屏风,隐隐约约露出紫金床幔的一角。
陈设不多,却处处显出喜庆奢靡的气息。
看来魏卿卿还在布置上颇费了一番功夫。
一丝冷笑凝结在魏延嘴角。
他几步转过屏风。
床幔幽幽,云影绰绰,里面果然躺了个人。
魏延深吸一口气,勉力扶墙轻轻唤道,“烟雨!烟雨,你醒醒!”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魏延凝神静听,女孩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靠近一步,又唤了几声。
依然没有回应。
魏延心思急转,忙上前掀开轻薄层层纱幔,只见床上有一佳人面朝里躺着。
他只好轻轻推了推女孩的胳膊,“烟雨?”
此时他身中情药,五感比平常敏锐许多,只觉得一股细细的香甜味道从女孩袖口、领口传来出来,不觉皱了皱眉。
这味道明显是熏香,而且是成色一般的那种,一般是丫头们用的。
纪烟雨几乎从不笼香,更别说是这种一般货色了。
魏延猛地将女孩的脸扳过来,不由得大惊!
“柳儿!怎么是你!”
那柳儿双眸紧闭,跟外面两个婆子一样,也早就晕了过去。
魏延使劲摇了摇她,又在女孩人中上掐了几下,柳儿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待看清床边人的面孔,柳儿眼珠子几乎都瞪了出来,“魏…魏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此时魏延已经站不住,正倚在床头,脸色蜡黄,额头覆着一层细汗。
柳儿从未见魏延如此狼狈过,且又出现在主院后院,于情于理都不合,不由得大惊,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哪知她刚靠近魏延,就被男人一下子从床上推了下去。
柳儿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到床下都懵了,就听魏延冷声道,“别过来,站远点回话!”
柳儿往后连退几步赶紧跪下,抬头一看这才瞧见魏延半幅袖子上血迹斑斑,连床幔都染红了,不由得惊叫出声!
魏延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有气无力道,“叫什么?我问你,你们小姐哪里去了!”
柳儿哆嗦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本来在花架下坐着,等前面召唤,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晕了过去。
“小姐!”
她见魏延如此模样,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忙三句两句交代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不等她说完,魏延已明白了,这是什么人将纪烟雨给调包了!
他心头隐隐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人是什么动机,终归保全了纪烟雨的名节。
“等等!”
他唤住了跑到门口的柳儿,“去把主院大门叫开,若是没人开门就将这个扔出去。”
“啪!”
一片染血的瓷片扔到柳儿面前的绒毯上,将一小片绒毯都染红了。
柳儿不知魏延何意,但见他神情凝重,脸色黄中透着苍白,十分不好,也不敢多问,再加上担忧纪烟雨,捡起瓷片就往外跑去。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魏延只觉得有人带着哭腔一边唤自己的名字,一边拍打自己的脸,这才勉强睁了眼。
只见魏卿卿两眼红肿,正握着帕子抹泪,见他醒来,似乎颇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延儿……你怎地……”
魏延霍地沉了脸色,颤悠悠道,“魏卿卿,你好生大胆!”
魏卿卿方才见下人送来瓷片就心知不好,急匆匆带人开门进院,就见魏延晕在耳房床上,院里院外却没有纪烟雨的身影,就心里一沉!
这很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想着,两人如果成事,不管纪烟雨如何想,魏延虽然会大发雷霆,不过他心底定是趁愿的,到时纪长卿为了遮丑,无论如何也得向圣上请婚,这个亲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纪烟雨既嫁了过去,从此之后,她在魏、纪两家的地位也就跟着稳固了。
而且还有一点。
自从千金阁发生那事,纪烟雨就知道了她最私密的事,这让魏卿卿心有芥蒂。
纪烟雨的存在就像一把剑一样,日日夜夜悬在她心头。
从芥蒂发展到妒恨仿佛是很自然的事。
都是名门千金,凭什么纪烟雨想怎样就怎样,她的命运却如此坎坷?
如果让纪烟雨以这个方式嫁入魏府,恐怕今后她在魏家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多好的戏码。
…………可惜天不遂人愿!居然没成功!
如今魏卿卿见自己这个侄儿指名道姓的唤她,知道魏延已经气急。
魏延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只怕这次,魏延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心里万分懊恼,面上却不肯显出来,只得咬牙装作不知道。
“延儿,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这好端端的怎么成了这幅模样!这要我怎么向父亲和大哥交代!”
魏延见她倒打一耙,怒极反笑,“……这个帐待会再说!我且问你,烟雨哪里去了?”
魏卿卿眸光一闪,“方才明明是你们两个留在主院,你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魏延从怀中取出手帕,摔到魏卿卿面前,狠狠道,“烟雨方才在院中失踪了!魏卿卿,你但凡不想将事情闹大,就赶紧将她找出来!”
魏卿卿一见帕子也有点慌了。
确实是纪烟雨的手帕!
她明明布置好了人,要将纪烟雨迷倒送入耳房的……怎么临到最后,躺在床上的却是个丫头!
如果不是魏延动手干涉,那纪烟雨到底哪里去了?
柳儿在一旁站了许久,纵然是刚开始迷糊,此时也明白了几分,再也忍不住,愤怒地冲上前来,“夫人!我们小姐到底被你带哪里去了!”
魏延冷冷的目光利剑般地射了过来!
魏卿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
此时城外官道上正有一辆马车在疾驰。
纪烟雨缓缓睁开了双眼,待看清楚身边的人时瞬间睁大了眼睛。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