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和内阁首辅大臣竹下官邸。
首辅大臣的书房中,气氛寂静得令人心惊。他就那样端坐在那里,端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戴着一副极高度数的老花眼镜,手中拿着一支老款的、早已被市场淘汰了的昭和中期生产的黑色钢笔。手掌颤抖着,使他虽下笔而不能书。
两个星期前,也是这样一个水耀日。这个王朝真正的“首”,既不与内阁商议,亦未经两院会议,便钦派了自己的儿子直接接管了大和王朝的最高司法衙门——法务shěn。
什么叫一言九鼎,说一句话就是圣旨,别人全都得去照办;什么叫乾纲独断,一切用人听言,大权从未旁假。
竹下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他这个内阁首辅,说得好听是大和的大管家,可他什么时候真正管理过这个家。那是竹下终其一生都从未拥有,也从来不敢觊觎与窥视的,在大和这片土地上真正至高无上的权力:皇权。
自从泰宫殿下进了赤练瓦大楼以后,参议院,众议院,甚至是贵族院的议员们之间都已经开始在私下纷纷议论,揣测圣意了。就连一向在朝廷上不得势,被各大派系瞧不起的,在两院中只拥有不到三个席位的小团体竟也开始闹得沸沸扬扬起来了。据说他们还专门把团体里的高级人员召集在了一起开了好几天的特别会议,讨论日后Z界将会面临的新问题跟团体日后的发展。
竹下D,金丸信。这两位内阁大佬,一正一副,在面对这场忽然刮来的惩贪大风时却分别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
对于曾在高丽与泰宫殿下搭过班子的竹下而言,他清楚地知道这位年轻的殿下手段的狠辣与他在面对困难时那坚钢不可夺其志的决心。
那说做就要做的魄力,说做就能做的权力,是他竹下从来也没有过,将来也不可能会有的。作为一个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内阁首辅,他所拥有的和唯一能够倚靠,便只有自己,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可是瞧瞧这个六十六岁的老人吧,这场忽然袭来的ZZ风波,已经让他连续失眠了整整两个礼拜,新疾带着旧病一同发作,如今已经连握住钢笔,给皇帝陛下写一封自罪书的力量也没有了。这才多久啊,头发一多半就都已经白了。
……
“首辅大人,金丸大臣前来拜见,现在正在客厅等候。”他的秘书敲门进来说道。
“不是说了这段日子谢绝客人来访了吗,为何还放人进来。”
他用力握紧拳头,直到这一刻,他仍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身体上的异样。
“可金丸大臣他不是一般的客人。”秘书用一种很特意的语气说。
竹下当即明白,就连这位从自己还是县议员开始就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亲信,现在竟也被金丸给收买了。
他最后还保持着作为上位者的风度,一句话也没有说,站起身,就连看也懒得看背叛者一眼,便离开书房了。以前当竹下从他的身旁走过时,他都会很恭敬地低下头并且退到一旁为他的主子让开身位,而现在他却就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两人谁也不让谁,肩膀险些就撞在了一起。
最终竟是竹下像避开电线杆一样绕开了他。
……
“多日不见,竹公贵体无恙否?”
金丸板着个脸,没好气地「寒暄」到。他高坐在会客室的主位,仿佛对所有人宣示着他才是这所官邸的主人。
“这种时候,金公着实不该与我过多来往、接触啊……”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竹下老弟可别在这跟老兄我打哑迷啊。”
“你来我这,后边没尾巴跟着吧!?”竹下狐疑地向旁边瞥了一眼,警惕地问道。
金丸冷冷一笑,道:“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整天像盯犯人一样跟着老夫的官车后面,跟得老夫已经整整两个礼拜没有去照顾过风俗店的生意了。若把老夫给逼急了,真到有官位不保的那一天的时候,我必先拿她们来泄泄我这段日子里从启仁小儿那受的窝囊火。这群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无论你跟她们说什么都没用,只要当你要qb她们的时候才会知道害怕!”听他这说话的口气,真不像是一位朝廷大臣,倒像是暴力团的大流氓。也难怪人们都说他是大和黑金ZZ的教父了。
“既明知有人跟踪,为何还敢来!”
“至少老夫现在还没有被撤职!”他用力将茶杯放下,冲着竹下吼叫道:“老夫仍是内阁的副相,朝廷的大臣,难道老夫没有资格来见你这位首辅大臣吗?”他故意的在「吗」这个字上拖了一个长音,充满嘲讽意味地望着竹下,丝毫不把这位靠着自己的一手扶持才能够走到今天地位的ZZ盟友放在眼里。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无能的懦夫,一条虚弱的老狗。
“珍惜些吧。”望着洒在桌子上的茶水,竹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可能你我以后连这样的一杯茶都喝不到了。这当口你来见我,虽公也不公,难道都已经到这种危难的时候了,还要去授人以柄吗?很多事情上,你们父子做的的确太出格了。若这次这关当真过不去,也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就凭法务shěn那帮小儿,就凭他们也想扳倒我金丸信?痴心妄想,他们简直是痴心妄想!而你,竹公,你未免也太畏首畏尾,胆小如鼠了。”
“地不与天斗,臣不与君斗;认清形势吧金公,你我是斗不过陛下的……”
“就算是陛下!若无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就这样将我等不明不白的关进大狱!”金丸的声音冷到了极点,“竹公,老夫今天来就是为了奉劝你一句:眼下我等唯一的出路就是要紧紧地抱在一起,要生一起死,要死就一起死。你可别忘了我们不光是ZZ上的同盟,还是私下的儿女亲家。我若倒台,陛下难道还能容忍你再继续担任首辅大臣这个这么重要的职位吗?”
金丸拍了拍身旁竹下的大腿,冰冷的语气略微回温了一些说道:“咬咬牙,等这场大风刮过去,一切便又归于平静,水面就又像往常那般安宁了。可要是竹公想不开,一封自罪书递到御前,那你我可就真是要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了。你不为自己的禄位着想,也该为自己的妻女们想想。”
“金公似乎太乐观了……”竹下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不知道啊,就在前天,前天……德川公爵对我说,下个月八号的罗马世界杯开幕式……陛下已经决定让皇三子启仁殿下作为皇帝特使,远赴米兰市出席盛典。”
“不是原定派遣外务大臣作为特使的吗,为什么陛下会忽然改变主意……”
“陛下没有改变主意。”竹下说,“外务大臣仍然也会前往「新罗马」出席典礼,只不过排名列在作为亲王殿下之后,全程陪同亲王殿下进行外事访问。”
“看来自太子妃流产之后,陛下已经对东宫感到不满了,陛下这是在警告太子殿下……自己并非只有殿下一个皇子。”
“陛下冷落东宫……这,或许是我们一次值得去尝试的机会。”
“竹公的意思是,向东宫表示忠诚,以求太子殿下对我等进行保全吗?可如果老夫我没有记错的话,几个月前两院议员们为国本而争论不休的时候……竹公心中所属意的东宫人选,似乎是三殿下?时过境迁,眼下竹公却说要去投奔太子殿下,以求自保;太子殿下会愿意为了竹公这样一个曾经站错队的老朽,去冒着有可能被君父所猜忌的……这么大的风险吗?”
“金公认为此招行不通?那敢莫非金公想到了其他更好的出路么?”竹下呷了一口茶,道。
“东宫那边,竹下老弟你可要三思呐。太子殿下凭什么要冒险帮我们?”
他回答道。
“就凭经世会三百多名官员,八十多位议员,和我们两个内阁大臣从此对殿下的死心效忠。我想太子殿下会考虑的……”
“竹公这是准备要背叛先帝的遗愿,背叛当今陛下了吗……”
“效忠太子殿下,就是效忠于大和未来的皇帝,我竹下D仍是大和的忠臣。眼下皇帝陛下虽然对东宫略有不满,刻意冷落……可谁知那不是陛下在磨砺殿下的性子,好让殿下快速地成长起来……若不然,陛下也不会在明知雅子妃殿下腹中胎儿已经没有了的情况下仍然册立大殿下为太子了。由此可见……陛下对东宫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所以只要我们能够向东宫靠拢……成为东宫之臣……陛下一定会看着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对我们以前所犯的过错既往不咎的。”
“可据老夫所知,东宫殿下他不可是一个喜欢与大臣结交的人。老夫只怕竹公是提着猪头,却找不着供奉的庙门呐……到头来还是白忙活。”
“明天,金曜日,太子妃殿下会在皇室警卫的车队护送下返回娘家居住调养身体。你我头上的乌纱帽能否保住,就看明天能否见到太子妃殿下,向她陈述忠言了。”
……